第92章 因果循环

一家人去的府衙，到傍晚时分，却只有罗闻彬一人形单影只地站在罗府门前。
  “公、公子！”
  门子跟在罗闻彬身后，压低嗓音，歉意道：“小的之前没将桂花冬酿那事放在心上，故而那位叶大人身边的张姑娘随口一问时，小的没有多想，就告诉她当日是薛妈妈来接的酒。小的……”
  罗闻彬看向他。
  门子苦着脸，决然道：“小的，小的这就辞了工离开！”
  罗闻彬回过头，去看那高悬的牌匾。
  罗府！
  这就是爹心心念念的门楣啊！
  罗闻彬叫住要离开的门子：“别离开！你这一走，又得有些日子没了收入。你若不嫌弃这府里脏，就继续做吧！工钱照付给你！”
  “公、公子！”门子满心惊讶，喃喃道，“怪道大家都说公子是个好人！”
  “好人？”罗闻彬重复一句，随即嗤笑，“哪家的好人会把自己妻子推出去顶罪的！”
  “这……”门子苦恼，这倒也是！可该如何回答公子这话啊！
  罗闻彬却不在意，只是抬手，指了指上方：“去，把那匾额卸下来！”
  “啊？”
  “卸下来！扔在这地上！”罗闻彬随手往地上一指，笑道，“就扔在这里，让过路的百姓千人踩、万人跺的！什么门楣，我看看爹要的罗家门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说完，就不顾门子反应，径自往里走。
  罗闻彬进了院子，管家并一干丫鬟婆子下人，都候在那里等他。
  罗闻彬如今模样，人不人，鬼不鬼的！哪里还有半点翩翩公子的模样！
  管家眼里一热，忙上前问道：“公子，你脸上的伤……”
  罗闻彬却摆了摆手，笑道：“死不了！”
  这一笑，众人都觉得他是失心疯了！都什么地步了，家破人亡啊！公子居然还笑得出来！
  罗闻彬往地上一坐，竟然有几分洒脱。他看了看即将暗下来的天，喃喃道：“这府里，总算是光亮起来了！那些腌臜龌龊，都清出来了！”说着，呜咽出声。
  “公子！公子！”管家算是看着他长大的，府里如今出了这等大事，他生怕公子挺不过去！
  罗闻彬哭了一阵，才抬起头来，看向关切的众人，宣布道：“有想离开的，去账房那里领三个月的工钱，收拾收拾就走吧！不想离开的，就继续干着！只一点，最多一个月，我们罗家就会变卖家产，回乡下去。这家产，一半是要给我的女儿的，另一半我打算捐出多半来，算是赎罪吧！”
  没料到罗闻彬是这样的打算，大家一时间都有些惊慌。
  就算罗家家大业大，也经不起这样安排啊！
  罗闻彬浑然不在意：“也就这一个月，你们该去谋出路的紧着点时间去。不要把时间耗在这座烂透了的宅子里了！”
  “闻彬！”一声惊呼从身后传来。
  罗闻彬回头一看，原来是自己的三叔，罗家三爷。
  罗家三爷没想到自己一来就听到这样的噩耗，顿时气血上涌：“你祖先辛苦经营所得，就这样被你折腾没了？你真是太让人失望了！”
  罗闻彬懒得理他，挥挥手让大家散开。自己则往里走。
  罗家三爷跟在后头怒道：“这罗家，也不是你一个人的！怎的你就这么糟践了！你真是！你祖父知晓，黄泉之下都要怒骂你是不孝子孙！”
  罗闻彬猛地回身，一只眼睛瞪着罗家三爷：“三叔！我爹我娘现在都被收监在府衙地牢里！我爹杀人害命，已是死罪！我娘杀人未遂、构陷他人，免不了牢狱之灾！你说，这罗家，现在不是我一个人的，还是谁的！”
  罗三爷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一句“你你你”说了好久。
  罗闻彬笑道：“难不成三叔你还没想开？还想着让我那栾弟过继过来？哈哈哈！”
  罗闻彬仰头大笑，下巴一抬，比了比四周：“三叔！你仔细看看！这府里哪一处不是吃人的猛兽！栾弟在你身边，虽然难得富贵，至少人还是平平安安的！真的送进来，怕是人要不好！你看看我，再想想我爹我娘如今模样！”
  罗三爷一怔，当即噤声，道了句“保重”，人就往外跑。
  恰恰与走上前的众人相撞。
  “三弟！”走在前头的正是罗家大爷，他搀着三叔公，站定身子，喝道，“不是你的东西，莫要心心念念，反倒迷了心智！”
  罗三爷往日对自己家这位大哥，多有看不起。此时却恍然觉得他腰背挺直、俨然一把枪立在那里，一时间只敢唯唯诺诺应声。
  罗家大爷叹口气，走到罗闻彬面前：“闻彬，你遭逢巨变，有什么打算！”
  罗闻彬冲众人行礼，说了自己的打算。
  罗家大爷点点头：“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你能深明大义，已是难得！只两件事，我要交代你！”
  “大伯请说！”
  罗家大爷往旁边一侧身，让后头站着的人走上前来。
  “其一，是你小叔，他该给你赔个不是。”
  罗家四爷也不多言，走到罗闻彬跟前行了一礼：“闻彬，若非我去府衙状告薛婆子杀人，你家也不至于此！”
  罗闻彬还了一礼：“小叔，你我从小一起长大，虽说是叔侄，其实是兄弟！前头是我昏了头，多亏小叔你拨乱反正，让沉冤得雪，让我们家的罪孽不至于无法挽回！”
  罗家三叔公欣慰地点点头，道了几声“好儿郎”！
  “其二，”罗家大爷手往后一指，比向一个女子，“她是你父母做主，今早给你纳的良妾。你该有个说法！”
  罗闻彬眯眼看去，就见墨玉从人群里走了出来，几步到他跟前跪了下来。
  “公子！一切，都是墨玉的错！墨玉不该……”
  罗闻彬打断她的话：“起来吧！别跪着！”
  墨玉含泪看他，缓款站起身来。
  罗闻彬叹口气：“我如今什么模样，你也知晓。一个月后，我就孤身回乡下了。你若愿意，就跟在我身边吧！只是一点，对外你是我的妾室，我们一同生活。对内，你顾好你自己就行！我也活不了多久了！等我死后，你就再嫁了吧！”
  “公子！”墨玉痛哭出声，哭道，“都怪墨玉生出不该有的心思！若早知如此，我就单单看着您和少夫人恩爱不疑就好了！”
  说得罗闻彬眼眶一热。
  恩爱不疑啊！
  他连忙眨眼，不再管墨玉，只含笑看着罗四爷：“小叔，能求您一件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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