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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前程问卜


纵然此前从未逛过一次庙会,可光从一票小跟班的描述里,白清露已对浴神节的种种习俗如数家珍。她领着白罂附去了镇上的双神庙,距离晚上的篝火舞会还有大半天的光景,可庙前的广场上已支了不少小摊,有卖花的,有卖小吃的,游逛的行人络绎不绝,花香与食物的香气糅合,交织着熙熙攘攘的人声,颇为繁华。

        “阿罂,你会不会觉得太吵了?”白清露忐忑地问。因生来形貌与炎商人迥异,加上幼时体弱多病,受了不少同龄人嘲笑,除却必要的采购,白罂附几乎雷打不动地宅在家中。他是清净惯了的,这里人多气味杂,她还真担心他会不适应。

        不知何故,白罂附有些神思不属。直到她问到第二遍,才后知后觉地回神,默然摇头,露出一抹苍白的微笑。

        白清露:……这到底是被吵的,还是饿的?

        她手指暗暗划了几划,给白罂附撑起了一圈隔音的结界。想到两人清早出门,还没吃午饭,又特意找了家艾萨人摆的小吃摊:“罗娜大娘,给我俩各来一份薄饼,再来十串烤肉串。”罗娜正是常卖牛奶给白家的艾萨老板娘,几年下来,白清露早和她混熟了,知道她除了卖牛奶外,偶尔还会腾出手来卖小吃,她做的食物又干净又美味,味道还颇合白家人的脾胃。

        身材丰腴的艾萨女子很快将食物端了上来,薄饼铺了一层厚厚的鱼子酱,烤肉块块有半个手掌大,看起来敦实极了。将这些一一摆好后,名叫罗娜的老板娘没有急着走,而是扯了把椅子在旁边坐下,笑眯眯地望着这对赏心悦目的年轻男女用餐,她是认识白罂附的,毕竟在白清露还未到白家前,一直由他负责买牛奶:“小白先生今天怎么出门了?”揶揄地眨眨眼,“是小白小姐拉出来的?”

        白罂附没有说话,只是专心吃东西,也许是他不习惯这盛夏正午炙热的天气,又或者是白清露的错觉,她总觉得他冰白的脸颊泛着微红,淡若被清雨漂洗了的蓓蕾花尖。她不觉偷笑了两下,替他转移了热情的艾萨大娘的火力:“罗娜大娘,今天不是你们的再生节吗?你怎么还有空在这里摆摊?”

        罗娜活动了下健壮的臂膀,耸耸肩:“离仪式还有一个小时,能多挣一分钟的钱是一分钟。不过亲爱的,你提醒得很对。大概再过半个钟头,我就得撤摊了。”

        两个年轻人听罢,咀嚼的速度都加快了几分,三两下风卷残云,会了账出来。看着时间还早,白清露索性拉白罂附进双神庙里逛了逛。庙里的道士不多,看得出来只是一座地方小观,因着到了节庆,里里外外收拾得纤尘不染,道士们忙前忙后张挂起水玉的彩灯,高高低低错落点缀,倒也富丽堂皇。

        两人溜达到了正殿,殿中摆着火神祝融与雪神祝姬的神像,祝融红衣焰发,手持火镰,面容威严,祝姬蓝衣雪发,手捧一钵雪,容颜清冷。白清露手掐子午,跪在蒲团上恭恭敬敬的朝着神像拜了三拜。又从旁边的香筒里拿了香,在神像前的蜡烛上点燃,持香又拜了三拜。

        白罂附站在她身后,望了望神像,只见二神并排而立,眼神旷远而悲悯,似乎也正在凝视着他。他触电般收回目光,余光瞥见边上坐着一位年老的道士,手持一本泛黄的经书津津有味的读着,感应到他的注视,老道士抬头,望见他那副与炎商人迥异的相貌也不见讶异,只是和蔼道:“这位善信是要求签吗?”

        为了缓解适才那一瞬的心悸,白罂附走了过去。老道士递给他六枚摩挲得棱角模糊的铜钱:“善信将这六枚铜钱一齐掷下,有字的那一面记作正,无字的那一面算作反。”白罂附的祖母葛燕来、母亲孙良玉都是朝天阙中人,本是家学渊博,但两个女人都更长于道法而非道术,葛鸿来更是偏科,这金钱课他只是耳闻,还未真正见过,闻言不由生出了点兴味,依言将那一把铜钱掷出。

        清脆悦耳的滚动声里,六枚铜钱一一落定,白罂附一眼扫过,见是正正反正反正,便请教道:“老道长,这是什么卦象?”老道看罢,胡须抖了抖,又眯了眼仔细的看了几下,略有犹疑之色:“这是镜里观花之卦啊。”

        哪怕对卜筮之术一窍不通,光听卦象的名色,便透着浓浓的不祥意味。白罂附眸光一颤:“请道长仔细讲讲。”

        老道长细细地端详了他气色不佳的脸,摇摇头:“这卦的卦辞叫,‘镜里观花休认真,谋望求财不遂心。交易慢成婚姻散,走失行人无音信。’得此卦之人,寻人不遇,疾病未愈,求名不准,官事不宜。善信啊,你方才求得是什么?”

        白罂附怔住了。

        白清露礼拜毕,见他站在那里发怔,当下走过去,扫了眼摆在桌上的金钱课。她虽以自修居多,可时不时也向蒙尘讨教些术法,对卜筮纬谶颇有了解,一见这明晃晃的不吉之兆,当下面色微变,旋即笑了:“阿罂,你连义父崇拜的真理之神都不信,倒跑到这道观里求签了?仔细我告诉义父,够他老人家嘲笑你十年的。”她随手投了一锭银子进香火箱,朝老道士点头一礼,拉着白罂附向外走,一出了殿门,就小声说,“求签问道这种事啊,都说是信则有不信则无。可又有一句老话叫疑心生暗鬼,你越惦记着它,就越身不由己的想要印证它,看什么都像是应了卦象。长此以往下去,能不应验了么?依我说啊,你就是签运太差了——对了,阿罂,你刚求的是什么呀?”

        白罂附一语不发,只是默默地将相握的手加重了几分力道。白清露隐隐意识到了什么,粉面微红,不再追问。日光灿若流金,洒落在两个年轻人身上,一清洌如冰,一明滟似水,端的是一对璧人。老道士用那双看尽了世间痴怨的老眼望着他们的背影,片刻后摇头。

        一声叹息如云逸散。

        这是白清露生来所逛的第一个庙会,也是白罂附有史以来逛过的第一次。在兴冲冲的白清露的带领下,两个年轻人在每样平凡的小事物上都找出了无尽的新奇。每样要一点,两人几乎吃遍了所有的小摊;白清露买了许多绒花、手串、发钗,尽是些轻巧不贵的小首饰;两人还买了两盒为浴神节特制的香脂,是最纯粹不过的金、红二色,透着淡淡的栀子花的芬芳。

        白清露有意逗郁郁不乐的白罂附玩,故意给他涂了个夸张的大花脸,白罂附不甘示弱,也给她抹了两个大大的眼圈,一边红一边金,生生将少女秀美的脸容涂成了彩色猫熊眼。两人你看我我看你,骤然齐齐笑出了声,等笑够了,才花了几个钱管卖香脂的摊主要了盆热水洗了脸。那摊主是一位两鬓斑白的老者,约莫五旬年纪,人精神得很,他看着他俩打打闹闹了半晌,生生看出了一脸慈祥的笑意,看两人你帮我我帮你的擦脸,特意叮嘱说:“篝火舞会快开始了,你们两个快把脸收拾好,别闹了。”

        买的两盒香脂已经霍霍完了,白清露忍住笑,又去买了两盒,这回两人都认真了起来。白清露用手指分别沾了二色香脂,从白罂附的眉心开始,沿着挺拔的鼻骨、流畅的颧骨外撇,勾出了两道潇洒云逸的艳色,红极浓华,金极灿烂,在他冰白的肌肤底色上,触目惊心的艳丽。而那双紫罗兰色飘忽朦胧的眼正目不转睛的凝视着她,生生将她看得目光躲闪,心跳如鼓。好容易屏住呼吸,给他涂完了脸,她松了口气,垂着眼,侧身就把香脂往他手里一塞:“轮到你了,事先可说好,要是画得丑了,我就当你故意的。”

        白罂附轻声而笑,沾了一点红脂,凑了过来。望着那冰白的指尖越靠越近,白清露只觉胸膛内的那颗原本正自怦怦直跳的东西似乎连跳动都忘记了,她怀着爱恋中的少女独有的甜蜜与惶然,死死的盯着他胸前垂落的银发。微凉的触感落在了眼角,一点一点的,似春风化雨一般细细地晕开,离开,又换在了另一边,再离开。

        “闭眼。”他说。

        白清露乖顺的闭上眼,只觉那一点微凉又在她的眼皮上细细的勾勒,眼皮之后便是嘴唇。每一触都是精雕细琢,仿佛在铺陈着世上最伟大的画作。

        “可以睁眼了。”白罂附说。

        她如处梦幻般乖乖睁开眼,正对上了白罂附放在她面前的镜子。镜中少女眼勾灿金,眼尾晕出微红,娇娆得仿若初初修炼成人的怀春的花精。右眼眼尾的小痣微如悬珠,为那双丽色灼灼的眼平添三分香雨氛氲的情韵。这不再是一个懵懂的女孩子该有的情态。

        “好看吗?”白罂附笑问道。

        白清露双手握脸,只觉得触手发烫,哼哼唧唧地说:“还行,不丑。”

        彩声和歌声从身后传来,大捆大捆的浇了脂油的柴火不知何时被点起,暖烘烘的橘色火焰照亮了半边微暗的天空。面上点缀着金红二色、身着鲜衣华服的青年男女们早已聚集在了火堆边,情意绵绵地拉手唱起了歌。白清露登时提起了神,拉着白罂附就奔进了人群:“走,我们也去跳!”

        跳跃的焰光里,她不知道自己跟着人群唱了多少歌、跳了多少舞,也不知道白罂附踩了多少人的鞋子、又被人们反踩了多少回,看台上的蒙尘道长到底有没有来,又是何时离去的,她不曾记得、自然也不曾留意,只知道他们一直跳到夜深人静,唱到了人群散去的最后。

        回家时,头顶早已星汉灿烂。深浓的夜色里,蛰虫高一声低一声地叫着,像是信手弹拨的悠闲琴曲。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白罂附忽地将她推到爆竹柳浓丽的树下,焦灼地吻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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