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悦人的纯白圣礼

不同于被留下的博诺瓦，被强制遣返的霍拉米克·海顿早早地就醒了过来。

        等待的时间格外的漫长，霍拉米克出神地望着窗外，脑海里却全是在林地所见到的画面：

        闻所未闻的银白色的月亮，苍白如骨的树木，时而停歇时而飞起的蛾，源自阴影处令他不敢深思的窸窸窣窣……以及他带走那个男孩时背后传来的飞蛾的嗡鸣。

        一切都是那么的清晰，仿佛近在眼前。霍拉米克回味着这些，一时间竟有了重返的冲动。

        按捺住心头的躁动，霍拉米克开始思考起那个被飞蛾追逐的男孩。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他仍然记住了对方的大概特征：

        脸色过分苍白、黑发有些乱糟糟的，身上穿着破旧的亚麻衬衣和劳工阶层特有的蓝灰色长裤。

        但这样的年轻人有很多，要找的根本无从下手。霍拉米克清楚这个事实，只是他还是莫名有些在意。

        等他回过神来，正好对上了博诺瓦若有所思的眼神。

        “抱歉，阁下。”霍拉米克主动开口道歉，“我走神了。”

        “你这种状态很少见。”博诺瓦点评，语气平淡像陈述一个事实而非发问，“你没有被直接遣返。”

        “是的。”霍拉米克坦白道，“我在那里看见了银色的月亮。”

        “神国中的景象取决于神明的主观意愿。”博诺瓦指出他话语中的漏洞，“所以说你还看见了什么？”

        “还有一个二十出头的、昏迷在地上的年轻人，是鲁恩人的装扮。”霍拉米克告诉博诺瓦，“我能感觉到那里有古怪，我试图带他离开那里，但似乎失败了。

        “我清晰地记得这些，但我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我带走他以后的画面了。”

        “不必往下想了。”博诺瓦打断他的叙述，“既然祂让你看见了他，那就意味着你不久后在现世就会见到。”

        “我明白了。”霍拉米克一怔，明白自己陷入了思维上的误区。为了弥补自己的失误，他主动开口：“阁下，您之前要我准备的东西已经集齐了。接下来需要做什么”

        “东西给我。你去通知教会的‘机械之心’成员，在两个小时内准备好，然后前往东南郊外的诺斯庄园，趁天亮之前清剿拜血教余孽。”博诺瓦眯了眯眼睛，“由你亲自带队。”

        “保密行动吗？”霍拉米克沉吟，给出中肯的回复，“只能最多隐瞒半天。诺斯庄园的姓氏太显眼了。”

        “不需要隐瞒，事情闹得越大越好。”博诺瓦回忆了一下教会在贝克兰德的势力范围，“拜血教据点离圣乔治区不远，队伍集结完毕以后通知另外三教会。”

        诺斯庄园，戴蒙的书房。

        埃莉诺安宁地看着戴蒙对着一旁的木头椅子说话，虽然那是她的刻意为之，但她看到这一幕还是有点想笑。自灵界召唤来的信使并不能理解戴蒙对椅子说话的傻子行为，但这不妨它严格地执行对方的命令。

        戴蒙离去以后，博诺瓦的身影在落地钟的前面慢慢地显现了出来，伸手放在人偶少女的肩上。下一秒，他们一起出现在了刚刚来过的玫瑰园之中。

        虽然做足了心理准备，但在直面实景的时候，博诺瓦还是有些不适。

        将人偶少女放在临时搭建的祭台上躺好，博诺瓦将提前准备好的材料一一摆放在人偶身侧，以古弗萨克语进行祷告：

        “蒸汽与机械之神，您是本质的化身，工匠的保护者，技术的光辉。”

        “请求您于此地投下注视，”

        “见证生命的炼成。”

        省略掉一切取悦神灵的繁琐细节，博诺瓦用仪式银匕在左手的手心上轻轻一划，剩下的三分之二爬上了人偶的躯体上，苏尼亚岛金色泉混合着充满灵性的血液淋淋沥沥地倾洒而出，被一股无形的气息托起，在空中扭曲成复杂到令人头晕目眩的符文，围绕着祭台中心的人偶少女缓缓转动。

        博诺瓦的脸色渐渐苍白，但眼眸里却流光溢彩，映照着黄金坩埚中已经进入到白化阶段的苦黑盐。哪怕是在天使位阶，亲自参与制作神降容器的经历也是可遇不可求的。况且在好运的加持下，只要他设计的步骤正确，仪式就没有失败的可能！

        他卡准了时间，将事先称量好的星水晶颗粒倒在苦黑盐上。在燃素的作用下，它们在灰晓之油里痛苦地翻滚着，逐渐呈现出宛若夏日午后的浓金色。

        “……旧日里的辉光啊，命运锁孔透进的晨曦，与无尽混乱相映的真假。”

        由灵性点燃的尸骸火花在神龛灯里安静地燃烧着，神龛里刻画着蒸汽与机械之神的徽记，作为仪式的指引。一半的血字符文涌入了坩埚，博诺瓦抬手将瓶口倾斜，赤铁矿磨成的粉末被均匀地洒入了黄化精华。

        “我请求您于此地降临，”

        剩下一半的血字符文消失在少女奶白色衣裙的深处，在少女的脸颊、脖颈以及露出的手腕脚腕上缓缓蠕动着，有种诡谲的美丽。

        “完成最终的赤化。”

        同源的符文开始颤抖起来，博诺瓦面前刚刚完成的赤色精华迅速地消减。取而代之的是，少女身上纹路红得令人心颤。

        仪式就差最后一步了。博诺瓦心想。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几乎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了。他将少女半扶起，斜靠在怀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纯银的细颈小瓶，将其中的微凉液体一滴不漏地灌入少女口中。

        绯红的月光为少女的白裙镀上了浅淡的红芒。在她所倚靠的青年手中，有个刻着保温符文的银瓶，瓶身还刻了液体的名字，这是一个有些生僻的炼金术语——阿佐特。

        随着瓶中阿佐特的减少，博诺瓦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怀中的人偶少女渐渐转变成一个真正的少女。他听见了她渐渐平稳下来的心跳声，感受着她轻微的呼吸所带来的痒意，以及怀中愈发柔软的身躯。

        埃莉诺细细品味着这副躯体的变化，心间洋溢着纯粹的喜悦，就连身上残余的血腥味也丝毫不在意。

        她抬眸望去，正好对上了博诺瓦的眼眸，里面正倒映着她此时的模样。

        “走吧，”埃莉诺的声音唤回了博诺瓦摇曳的心神，“我们在这里停留的太久了。”

        “请随我来。”博诺瓦将瓶子放入口袋，腾出右手拿着因承受不住神灵气息而损坏的神龛，左手轻轻揽着埃莉诺，“歌德嘉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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