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疯狂的条糕
“你说我当初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想不开要来上学？”北明泽和刘酒在成均里晃着，明日太学就要收假了，两人还没野够，磨磨蹭蹭许久才不得不在宵禁前赶回学校。
“我是被逼的，你可是自己要求来太学的，上赶着把自己送到书笼子里，真是从来没听过这么奇怪的要求。”刘酒吐槽着，从纸包里拿出了一团龙须酥，撕扯成了小团。
“矫情。”北明泽直接拿起一整团塞进口中，果然被呛了一嘴粉末猛咳起来，怀里的小熊猫也被喷出的粉末波及，生气地使劲揉起了鼻子。
“矫情。”刘酒幸灾乐祸，一仰头把手上的银丝都倒进嘴里。
“对了北明泽，你知道明天又要学《山海经》了吧？”
北明泽一听这个就来气：“说不写就不写，我就写了作业，罚写这种东西谁爱写谁写去。”
“哈哈哈！”刘酒觉得好笑：“明天看那疯麒麟是什么表情。”
北明泽似乎想象到了明日风学傅气急败坏的样子，不屑地嘁了一声。
“别嘁了，你看前面那是什么玩意？”刘酒用胳膊肘急怼她。
小路尽头，一个人影摇摇晃晃，东倒西歪，身子刚从左边的草地中离开回正，又倒向右边的矮树丛。
“……这也喝太多了吧？”北明泽迟疑道，但她仔细一看，左摇右晃间，那头歪的前一秒都还蹭在地面上，下一秒就能被身子带着及时弹回去。如果有材质柔软的不倒翁，那应该就是这个样子。
那玩意肯定不是人，哪有人能弯成这个样子。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笑出了声。那东西的动作实在是滑稽，跟个被甩来甩去的软条糕似的。
北明泽从乾坤袖里掏出一个罐子，准备去把那喝醉了的条糕抓起来。
“别和我抢，我《山海经》作业没做完。”
“我才没兴趣。”刘酒对那怪物根本不在乎，他只在乎明天能不能看热闹：“不过那东西说不定真是条糕成精，这可是《山海经》里没有精怪，你要是抓到了明天疯麒麟真得气疯了不可。”
听他这么一说，北明泽更是势在必得了，急急忙忙将熊猫往刘酒怀里一塞，往醉酒的条糕那奔去。
如果真是条糕成精，那想必它这么东倒西歪并不是因为喝多了，而应该只是刚成精不久还不太会走路。
远处的黑影似乎有视力似的，在看见北明泽冲过来后便拔腿就跑。
夜晚的成均也很有书卷气，并且比起白日时还多了些清雅的宁静，但这往日的学术雅风猝不及防地在今夜被什么画风清奇的东西打破了。此刻成均太学的古道上，一条人在前面疯狂甩着，一个人在后面举着罐子紧追不舍。
随着距离拉近，北明泽发现那东西好像不是条糕精……
是一条黑色的人形怪物！还和月球神庙上的那个黑影极像！
脚步一顿，北明泽心下感到有些不对劲，但转念想想，如果错过了这次机会，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遇上那黑影，她可是查了许久都没得到什么线索，自然不能放过它。
北明泽速度已经是极快了，但还是与那黑影一前一后追了许久，一直追到了太学边缘。
成均边缘围着一圈长廊，因总有雾气从一旁的园林景观中淌入，使得这里在白天看去像是位于云雾之间的天宫之廊，但在这夜晚，整个长廊便成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游园惊梦。
北明泽在其中七拐八拐，速度慢了下来。
这样可不行，再这么追下去得追到什么时候？
她撑着栏杆翻出长廊，不断地在廊与廊间抄近路，几次三番的翻越后，终于堵在了那黑影前面。
不给对方任何反应时间，北明泽立刻朝那黑影举起了罐子。
“罐……这东西应该叫什么？”北明泽迅速搜索自己脑中的词汇，但却还是徒劳地发现自己根本什么都编造不出来。
她转换思路，掏出一沓符咒朝黑影甩去。十几张符咒连成了一个大圈，将黑影环在了其中。
“罐·缚！”
夜风从廊外的旷野上吹来，将弥漫其中的雾气吹散了些。
北明泽看着手中的罐子，还有里面小小的黑影，感到有些不真实。成功来的实在是太突然，令她有些不可置信。
用符咒将罐子封裹严实，北明泽准备离开，不想就是这一抬头，吓得她头皮惊麻、汗毛倒竖，连脏话都想不起来了。
暗雾再次聚合，一个人影静静地立在不远处，与已经被收入罐中的黑影如出一辙。
它似乎欲要动身，像刚才的黑影一样，怪异地疯狂摇摆，身体将脑袋甩向前方的地面，再立刻回弹，用后脑勺猛砸身后的地板。
北明泽回想着刚才的场景，只是她这次是笑不出来了。衔尾龙锁链开始游走，尾刃滑入掌心，龙首警惕地朝向对面。
那黑影动身，高视阔步，暗雾迅速向后退散，一瞬间，云中有龙，气吞山河。
上古有龙氏，有龙岁纪。
北明泽定住了，想象和预测都与眼前的现实疯狂偏离，她一时不知该做何反应。
四周仍有雾气在攒动，但却被某些东西压在了远处，令刚才诡异的气氛瞬间消失一空。的确，再是什么惊梦，有这位镇在这里，都得乖乖褪去奇诡玄异，变成现实向的。
“你手中的是什么？”
北明泽回过神来，缓缓向后退了一步，侧了侧身，将罐子从他的视线中移出：“平平沴孽，不足为奇。”
“平平？”对方顿了一下。“衔尾者？”
听到他不问罐子里的黑影，反而问起衔尾龙锁链，北明泽更加警惕起来。面对这种平日里肯定每句话都撒钩子的人精，她不打算做出任何回答，而是转而自己问起来。
“你看到刚才的黑影了吗？”北明泽说完觉得不能用疑问句给对方留有余地，立刻补上一句：“你肯定看到了……刚才那个东西。”
“平平沴孽，不足为奇。”
北明泽一时被噎的无言以对，不想再同他说下去了，得趁还没被套出些什么的时候赶紧结束对话，跑路才是正解。
衔尾龙锁链在她胳膊上仍然不安地游走，这次北明泽可以确定，衔尾龙锁链在第一次见到有龙岁纪时的反常并不是偶然，它确实只有在面对他和月球鬼影时，才会表现出这种极强的警戒与惧愤。
现在是个机会，她平日里根本接触不到这些巨擘氏族，现在是个套话的好时机。虽然她知道，这种巨擘氏族的子弟从小就被训练的无论做什么都不会轻易露出破绽，但万一呢？万一这人是那教育的例外呢？和那个东方步莲一样，这谁都说不准！
她双眼紧紧盯着有龙岁纪，不想错过他任何细微的表情，手上撕开罐子上的符咒，将罐子里的东西显现出来，看看对方对此会有什么反应。
“黑影？”对方垂下目光，眼尾更显深长。
北明泽的视线从他面上移向罐子，惊讶地发现那罐子里还哪有半分刚才那东西的影子，只有一个灰色的小小人形石像在里面悬浮。
北明泽似乎还不死心，眼睛凑向罐身，似乎要将里面的东西盯出一个洞。
“在成均，什么东西成精都不足为奇。”
透过玻璃罐身，北明泽看见对方似乎早已失去了耐心，径直从自己身旁略过。
走吧，赶紧走吧，走了她就没这么尴尬了。
突然，什么东西引起了她的注意。透过玻璃罐子中淳淳流动的道炁看去，世界上下颠倒，那有龙岁纪在上方廊顶走着，身后，一大片黑色的影子在天花板上疯狂地扭曲、蠕动着，时不时还能从中看出来某些东西的轮廓，很像两个侧脸……就是两颗头颅！
北明泽猛地将玻璃罐子从眼前移开，回头看向有龙岁纪的影子。
一切正常……
再抬头看向上方廊顶，除了交错的榫卯外，空无一物。
“谁在那边？”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喊声，惊的北明泽颤抖一下，罐子从手中滑落，她立刻反应过来去接，罐子几次挨到指尖，却仍然摔落在地，玻璃罐身碎裂，里面封印的灰色石像从裂缝中被放了出来，沉重地砸在地面上。
北明泽抬头，看见有龙岁纪闻声回看过来。这人明明年纪很轻，眉间却已有淡淡川字纹，再加上眼下的淡乌沟壑，让他平添几分阴鸷。但即便此刻他斜着眼睛，整个气质却仍是极正，脸上一点邪魅狂狷的神态都不会出现，没有一个眼神是轻飘的，每一目都是沉沉地压过去。
见他看过来，北明泽莫名感觉有些尴尬，她从来没在关键时刻掉过链子，更不用说因为惊吓而手滑这种低级失误，都怪今天这环境太过诡异，总让她疑神疑鬼的心神不宁。
“什么声音？谁在那边？”声音从这段长廊的尽头响起，来的可真是够块。
今天真是水逆的日子，倒霉一场接着一场，平淡只是中场休息。来的果然是夜巡的学侍。北明泽一阵心烦，她想起自己上一次违反宵禁被抓后，被罚去涅槃之壁面壁思过的场景。那种能造成精神污染的奇特思过方式，她是无论如何再也不想体验了。
脚步声快速接近，北明泽左看右看思索对策：现在逃跑肯定是来不及了，那躲到廊檐上呢？不行，在翻出长廊的时候肯定会被看见……
那便只能穿梭到后天间躲一下了，只是……
她抬头看向有龙岁纪，发现对方正注视着自己脖子上的无线图腾。
抓就抓吧，面壁就面壁吧，随便了，毁灭吧。
北明泽已经放弃挣扎了，却看见有龙岁纪朝她轻轻摇了摇头。
懵了几秒后，她似乎明白了什么，轻轻走入有龙岁纪的影子中。
脚步停在了几米开外，显然巡夜学侍认出了有龙岁纪。
“有龙公子。”
来人恭敬地一施礼，似乎在见到巨擘后，他就不再是巡查违背宵禁学生的巡夜人了，而是变成了行礼机器。
你上次抓我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北明泽心道，我还是喜欢你桀骜不驯的样子，希望你恢复一下。
可惜这位双标达人再也没了当初的风范，贴着廊边从有龙岁纪旁侧退下。
你就不能从哪边来回哪边去吗？非要从这边走！
北明泽心内呐喊，她现在正躲在有龙岁纪身后，如果这人就这么过来，先不说看不看得见她，这挡路中央的破罐和灰色石像肯定是能看见的，除非他眼盲。
随着学侍的步子的迈开，北明泽也开始动身，以有龙岁纪为柱子，轻手轻脚地绕着他极限卡视野。
在成功绕到有龙岁纪前方后，北明泽探出头去紧张地观察那学侍的反应，生怕他起了疑心。
走廊正中突兀地挡着一尊石像，这情形怎么看怎么不正常，但那巡夜学侍却也毫不在意，只是目不斜视，似乎觉得远处的雾气中开出了花一样，视线一刻也不想离开。
看到巡夜学侍被迫失明加降智的样子，北明泽心内不得不感叹，再强的道炁，也达不到权力的一个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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