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躲着
裴希子和苏淮都是在白杨镇中学。希子初二，苏淮初三。
有次考试，题目是《妈妈》，希子面对这样的作文题，她却一个字都写不出来，只能虚构别人的故事。
裴希子的文章经常被老师拿出来作为范文去让同学们互相传着看。
最经典的文章，就是——《微光中的妈妈》。
这篇文章还被刊登在校刊上。
有时候希子觉得，她笔下的妈妈从来都不是她的，而没有人去深究希子的作文是不是虚构的，那淋漓尽致的母爱，确实是真切的展现在希子笔下。
希子在学校，还是开朗活泼的，有时候觉得学校都比家里自在。
同学们从不会想到，把活泼开朗的裴希子和一个敏感脆弱的裴希子联系起来。
希子刊登作品《微光中的妈妈》，最害怕的就是苏淮看到，好似她的虚伪和自卑被赤裸裸地揭露在他面前一样。
虽然苏淮从不提，可是，希子知道，这校刊，在初三年级人手一册，除非苏淮拿到就丢了它，否则他一定看得到。
苏淮是校风云人物，高高帅帅，学习又好，性格又好，打篮球还很好。就连希子班里都有迷恋他的人。
“希子，你看，那是高年级学长，叫苏淮，他超帅的，而且学习也超好。”路过篮球场，赵盼激动的拍着希子的肩示意她看。
希子不想看，在这个校园里，没人知道裴希子的情况。
只有，苏淮。
他知道她所有的窘境，她在学校佯装的骄傲，总会因为苏淮的出现，功亏一篑。
所以，希子总是躲着他。
“哦。”
希子淡淡的偏过头，不再看在篮球场上奔跑的苏淮。
越是不想和他在学校有任何交集，她越是看到他在她眼前。
苏淮远远的看到裴希子，顶着一头薄薄的汗，湿漉漉地跑过来。
“裴希子，你今天放学等等我，我和你一起走。”
清朗俊秀透着阳光，他的笑总是很灿然，还没等裴希子拒绝，他就已经笑着奔向球场了，远处几个苏淮的同年级球友，吹着口哨，大声的调笑他。
裴希子瞬间红了脸，在学校，她不想与他有太多交集，悄悄瞪他一眼，他仿佛没看见，一脸笑意的。
“希子，你认识苏淮啊？！”赵盼惊讶问她。
希子有些难为情地点点头，“邻居，他是我邻居。”
“我的天，你居然是苏淮的邻居。”
“……”
赵盼听到远处议论声，眯着眼审视希子，“你们不会有什么吧？……他喜欢你？”
“怎么可能！”
希子立马否认。
赵盼半信半疑
“真的？”
“嗯，不可能，只是邻居。”
希子从没想过这些事，也不会想。
晚自习下课，作为走读生，裴希子没等苏淮，自顾就走了，主要是怕有些什么闲言碎语，再一个就是料想到苏淮会说些关于她家的话题，她不想提。
下晚自习，苏淮第一个冲到她班级门口，没看到人，知道她又不理他走了。
“裴希子同学，我不是让你放学等我一块儿走，你怎么又走了。”苏淮好不容易追上她，气喘吁吁的控诉。
“……希子没搭理，继续走，头也没回。
“喂，又假装听不见。”苏淮故意提高音量，语气十分委屈。
“裴同学？”
“裴希子？”
“小刺猬？”
“怎么了？你说。”
希子终于停下步子，淡然看着他。
“原来叫你小刺猬才答应啊。”苏淮笑。
“我们是邻居，放学一起走又顺路，又安全，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一到放学就跑没了。”
“……”希子看了看他，觉得也没什么要紧事，便继续往回家的方向走。
“小刺猬。”
苏淮紧跟着她，一路上碎碎念着想和她说话。
“你不要这样叫我，离我远点，被人家看见了不好。”
途中遇到几个眼熟的同学，希子连忙说。
“怕什么？”
苏淮瞧着那几人，一点都不介意。
“……”
希子哑口无言，无奈的继续加快脚步，想离他远一点。
苏淮坏笑着追上去，猝不及防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小刺猬，你这小小的脑袋里想的东西可不少，我们既是邻居，又是朋友，你还怕别人看见啊。”
朋友，他又一次这样说，可是，他真的拿她当朋友吗？而不是见过她的狼狈，而施舍他的同情吗？
“……”
希子说不过他，便继续不理他，微微叹了口气。
嘴上这样说，但希子的话，他还是听进去的。
他见希子态度淡淡的，只是静静的跟在她身后，不和她说话，跟她保持距离，直到目送她平安回家，他才回家。
之后，希子还是经常被韩荣打骂，这些习以为常的事情，一次一次印在裴希子的心上，时间久了，希子连眼泪都不留了，仿佛心变得越来越硬。
希子还是经常躲到水塘边的那棵大榕树下。
每次去，苏淮都会出现在她面前
他也总是用各种草编织的乱七八糟的东西逗她开心，还会给她讲一些冷笑话。
有一段时间，希子真的觉得有他在那里，心情好很多。
“小刺猬，你笑起来其实很好看的。”
听他一说，希子反而囧了一下，脸有些微热，瞬间收起了笑容。
“让你别叫我小刺猬。”
苏淮笑，继续喊。
希子家还是邻里里面最热闹的，仿佛树上此起披伏的蝉鸣声都显得很逊色。
韩荣总会因为一些无来由的小事而怒吼希子，希子没有挣扎，没有解释，这样的态度更是让韩荣火冒三丈。
苏淮经常敲门，不是借书，就是借错题本，总之，他总是在希子被打骂的时候需要用这些东西。
希子最狼狈的样子，他全都见了。
而隔日再见到希子的时候，他又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继续逗她。
希子不一样，尽管司空见惯的打骂，她已经习惯了，但是再狼狈的场景也不想被人□□裸的看了去，特别是他。
每次苏淮出现在她被韩荣训教的现场，她的心里仿佛是裸露在外任人踩踏一般，青春期小小的自尊心，在那个总是安慰她的男孩儿面前，也被伤的千疮百孔。
后来，希子更加躲着苏淮。
连那个躲避风雨的大榕树，也不常去了。
苏淮发现了。
可能是深秋了，榕树叶都落了，再也没有繁荫的树叶来给她遮住伤心了。
“小刺猬，你最近不怎么出门啊？”
晚自习下课，苏淮忍不住冲上前去拉着她的胳膊。
“……”
希子赶快挣脱他的手，继续走着。
“你没事吧？”
苏淮认真地盯着希子，昏黄的路灯下，看不到她的细微的情绪。他眸子里折射出一些担忧。
晚秋的凉风，吹过两人之间，乱了希子的发丝。宽大的校服松松垮垮的挂在希子身上，希子嘴角不自觉的轻轻颤了颤，这风，真冷。
苏淮眼神瞬间转为温和，他连忙脱掉自己的校服，裹在希子身上。
希子惊慌失措，潜意识的小动作就是躲开，拒绝。
“你干什么？！”
她慌乱的躲着他伸过来的手，苏淮有些吃惊她的反应，很机警，大约是习惯性躲妈妈打她的动作，可是看着让他心里有些隐隐的疼。
苏淮拿着校服的手僵在半空。
希子也有些不自在，不再看她，便加快脚步往前走了。
“裴希子！”苏淮三步并两步奔到她的面前，拦着她，神色认真，“你最近有没有什么事？”
“没有！”希子看着苏淮，眼神锐利的像个刺猬。
她声音冰冷的让苏淮一怔。
“你躲我？”
“没有！”
“你这样叫没有躲我？”虽是着急，可是语气里却没有怒，反是不显露的柔和。
“你让开，让别人看到不好。”
“有什么不好？”
“苏淮！”希子语气里有些急躁和恼怒。
希子冲着他吼了这一句，仿佛周围都静谧了一样，她平时对他很平淡，虽然有的时候说话清冷，但这样的发脾气倒是没有过。
两人无声的对面站着，任由着冰凉的晚风穿梭在他们中间。
一时相顾无言。
希子班上有一行人，晚自习下课了也走这条路，一阵五六个，老远便看着往这边走。
如果像往常一样，希子定是要离得苏淮远远的，省得被看见说也说不清。
可现在这个氛围，她也硬着头皮，不管不顾的跟他对面站着，像是跟他僵着脾气。
苏淮眼神闪了闪，抬手一挥，宽大的校服盖着裴希子的头，，一只手拉着校服，一只手揽着她的头。只露出额头和两只乌溜溜的大眼睛。
希子眼神惊讶，正要抬手拿开。
“别动，你们班的同学。”说着往她身边靠了靠，说：“你不是最不想人家看到你和我在一起？”
希子没再挣扎，就是觉得他靠近了，周围仿佛没有那么冰凉，透着一丝暖意，是他身上的温度。
那群人洋洋散散的骑着车走了，苏淮还是保持着那样靠近她的姿势。
希子觉得有些不自在，轻轻挣开自顾自的走。
苏淮紧跟着追上来。
“喂，小刺猬，我们不是邻居吗？是邻居就是朋友啊。”
她不理，什么逻辑。
“是吧？”
她不理。
“既然是朋友，那你还躲着我干什么？”
她依旧不理。
就这样碎碎念，听他说了一路。
快到家门口时已经晚上十点多了，韩荣都已经睡觉了。
苏淮到了家门口还没有停下来，跟着她。
希子意识到，回头看他。
他冲着她微微一笑，在昏黄的路灯下，依旧能看到明朗璀璨。
“不是。”希子停了停脚步，冷不丁地说这一句，苏淮还在反应中，她又冷冷地说：
“我不需要朋友。”
说这话的时候，希子神情很冷。
她不需要朋友，即使需要，也不需要苏淮做她朋友，因为在她面前，她永远做不到自信明朗。她的自卑，怯懦和无助全都在他面前展现的一览无余，可是，她不想摆脱这些。而看到他，她就会想到自己的那些伤痕。
何况，苏淮也只是白杨镇的一个过客，不要很久，他便要离开白杨镇了，她不需要一个过客一般的朋友。
苏淮怔怔地看着她，只觉得一阵冷风灌进他的嗓子，直至胸口，那一刻好像被风噎住了一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希子没迟疑，转身便走了。
直到希子开门回了家，苏淮才转身回家。
自那以后，希子连看苏淮一眼都不愿意了。
苏淮时常会在学校看到希子，希子总是巧妙的躲开了。
周六在家，希子下午在家写作业。裴宜裴宇都在家。
韩荣没有约牌友打牌。
一阵敲门声响起来，希子没在意。韩荣去开门，没一会儿大声叫着：
“裴希子，苏淮来了，说借什么错题本。”
希子听到苏淮的名字，脑袋懵了一瞬。
“死丫头，你聋啦，赶快来啊。”
希子在韩荣的叫唤里下了楼。
“这死丫头，慢慢悠悠的，耳背了一样的，让人苏淮等了那么久。”
韩荣恶狠狠的瞪着希子。
“不碍事的，阿姨，不急。”苏淮微笑的看着希子。
“苏淮，你需要什么就和她说，不过，你都初三了，还要跟她借错题集啊。”
韩荣一句无心的话，让苏淮噎了一下，有些慌了神，“啊？对啊阿姨，我复习……初二的找不到了。”
“奥奥。那你和她说，我出去转转。”
“好的，阿姨。”
韩荣和颜悦色地看着苏淮走了出去，那眼神标准的看别人家的孩子。也是，苏淮在邻居们眼里是不可多得的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希子已经习惯了，妈妈的和颜悦色，给所有人，唯独不会给她。
希子冷冷地看着他。
苏淮却眼含笑意。
“哪门？”希子冷淡地说。
“英语。”
“等着。”
说着便上楼取了，没一会儿，就下楼递给他，见他没有离开的意思。
“还有事？”
“没了。”说着拿着希子的错题本，轻轻的敲了一下希子的头，眼神温柔的笑意仿佛要溢出来了。
希子愣在原地，久久都挪不开步子，青春期心如止水的心，仿佛落进了一片叶子，泛着一阵阵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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