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蜜糖果子
人界客栈，玄字号房间。
夜合打开窗户，倚窗欣赏外面的风景。
这个小镇临靠一大片荒芜的树林，树林的那一边就是苗域地界，导致这个小镇随处可见一些蛇虫鼠蚁。
只不过这边的虫蚁胆子小，一遇到点动静就会躲藏起来，不像苗域的虫蚁，遇到人后不仅不会躲，反而会群起而攻之。
如果没有一点本事，在苗域地界，普通人完全就是这些蛇虫鼠蚁的食物，进去便是找死。
夜合的视线从远处的树林收回，他往下一瞥，看到一只小小的黑灰色蜘蛛，从自己的窗台外面慢慢爬过。
蜘蛛的背部有一道浅白的划痕，与它整体灰黑的色调格格不入，一看就是人为造成的印记。
夜合静静瞧着这只小小的蜘蛛，他轻轻抬起手，在蜘蛛背部的印记上面注入一道魔气。
随着印记发出微弱的浅绿荧光，不消半会儿，这只小蜘蛛就变成一叠灰烬，随风消散。
夜合收回视线，他随意地看向窗外的某处，继续欣赏风景，当做无事发生。
对方已经知道他来了，静候佳音便可。
人界小镇，与密林接壤的一处荒宅。
因为旁边就是一大片树林，这座宅子里面的蛇虫鼠蚁实在太多，这个原本还算相当豪华的宅子逐渐荒废，成为现在无人居住的荒宅。
荒宅里面，某一间破败的房间。
角落和窗台挂满蜘蛛的网，然而奇怪的是，虽然这里遍布蜘蛛的细网，却看不到哪怕一只蜘蛛的踪影。
同一时间，随着夜合窗前那一只小小的蜘蛛化为一堆灰烬，只见这间屋中那位一直垂头坐着的身影动了动，他在黑暗中抬起脸。
光从破碎的窗口照进来，正好照在他的脸上，那两只豆大的黑眸被光映衬的格外硕亮，仔细一看，这根本不像是人类应该拥有的眼睛。
因为这双眼睛里面，根本没有一丝眼白的部分。
黑暗中的身影缓缓站起身，整理着有些褶皱的下摆。
他的衣服非常宽大，能够将他的四肢完完全全地笼罩在袖子和衣摆下，不会露出一丝皮肉。
确定自己的打扮没有任何差错后，人影拿起角落里放置的两大箱子，一左一右提着，他走出荒宅，径直前往这个小镇夜晚最热闹的街市。
天高皇帝远，在这个处于蛮荒边界的小镇，可没有宵禁这种东西。
边境的夜色早早便黑下，这不过刚到申时，天色早就昏暗下来，再过半个时辰，就完全黑下。
热闹的夜市亮起灯火，红色的灯笼将街市照的如同白昼一样明亮，看上去既热闹又喜庆。
来这里逛夜市的人，往往是不急着赶路的过路人，也有一部分是这里的本地镇民，带着过分拥有活力的孩童来这里消遣游玩。
“前面好热闹！阿爸，我们去那里看看吧！”
“你慢点跑，唉，毛毛躁躁的。”
前面那对父子走远，沐尘伸长脖子往那边看着，显然也在好奇那一边有什么有趣的事物。
离爻看出沐尘的好奇，他自然而然拉上师父的手，拉着师父往前面热闹的地方走。
夜合跟在这两个人的身后，挑高眉看着这两个人牵在一起的手。
真是一点都不遮掩一下。
他跟上这两个人的脚步，穿越人流之后，自然也就看到热闹的本源。
——一个正在放皮影戏的街角小摊。
相比较其他地方的亮堂堂，这块区域显得瞬间暗下一个度，唯有摊主面前的皮影布被光打的格外亮，正在上演有趣的故事。
沐尘和离爻落座在下面的竹凳上，一起欣赏皮影戏上的故事。
皮影上面的剧情已经开场好一会儿，但是并不影响后来的观众看懂故事。
这就是一只小兔子被豺狼灭门，努力奋斗最终打败豺狼的复仇故事。
简单，有趣，特别适合孩童们观看。
皮影戏的前面坐满年幼的孩童们，他们的父母陪在孩子的身边一起看皮影戏，整个幕台前面热热闹闹。
一旁卖水果蜜饯的隔壁摊主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主动过来推销自己的蜜糖和蜜饯。
为了方便小孩子拿着还不脏手，摊主特意用竹签子将蜜饯一个一个串起来，做成蜜饯串。
前面的小孩子几乎人手一串红红的蜜饯串，沐尘的眼睛时不时从皮影戏上面落到这些小孩子的手上，瞧着甜甜的蜜饯串眨眨眼睛。
当隔壁摊主看到这边又来了不少新观众，再一次过来推销蜜饯的时候，沐尘的视线立刻紧随其上，落在娇俏可人的红色或黄色的蜜饯上面。
离爻低头看一眼脑袋已经转向那一边的师父，他摇头叹息，伸出手拦住快要走过的隔壁摊摊主。
离爻不想说话，便只是用手势告知摊主自己要买什么。
他原本只想买一串，这才刚拿到手，就感受到有人在偷偷拽着他的衣袖。
离爻不需要回头看，就知道肯定是师父在拽着他的衣袖。
也无须师父明说，他完全能够猜的到师父这个动作的意思。
师父的心思太好猜了。
离爻再次拦住准备离开的蜜饯摊主，他看着摊主手上琳琅满目的颜色，每一种都要上一串，然后全都塞进沐尘的手里。
沐尘开心地紧紧握住这一大串蜜饯，嘴上还在故意装客套。
“你们不要吗？这么多，为师一个人可吃不完。”
离爻浅笑摇头，他本来就不爱吃甜食，买这些蜜饯纯粹是想看师父吃。
他的师父可是拥有乾坤袋这样的宝物空间袋，乾坤袋不仅可以容纳万物，还可以冻结时间，吃不完的蜜饯只要放进乾坤袋里的空间，便可以永久保存。
现在看到师父这么开心，离爻自然也就开心了，他不需要这些蜜饯甜他唇舌，只要他的师父能够记着他的好，他的心里便已经甜到心窝。
沐尘只是跟自己的徒弟离爻客套一下，这是亲亲徒儿买给他的蜜饯，自然是全部都送给他一个人吃。
徒儿要是想吃，也不会把这一把全都塞进他的手里。
沐尘没有忘记夜合，出于礼貌的态度，他自然也要对夜合客套一番。
“夜合，你呢，要吃吗？”
夜合的注意力都在皮影戏上，他的目光落在兔子身边出现的蜘蛛皮影上面，因为蜘蛛的出现，周围的孩童发出被惊吓到的惊呼声。
只不过皮影故事里的蜘蛛角色是一只好蜘蛛，它没有伤害兔子，反而帮着兔子躲避豺狼的追捕。
夜合听到沐尘的话，下意识朝沐尘伸出手，然而他迟迟没有等到沐尘把东西递到他的手上，这才往沐尘那边看过去。
面具之后，只见一双可怜巴巴的眼睛正在望着他，仿佛是在控诉：你真的要跟我抢糖吃？
沐尘老祖的双手还在紧紧捏着那些糖串，显然不是真心要问他吃不吃糖。
夜合默默缩回手。
“不了。”
他还能怎么办？
难道装作看不懂眼色，强行拿走沐尘老祖手里的蜜糖？
先不说这个行为到底有多么的幼稚，不是他这种几百岁的修真者能够做出来的事情，就说沐尘老祖的身边，还跟着一位把沐尘老祖当作宝的离爻。
夜合可不敢当着离爻的面抢沐尘老祖手里的东西，哪怕只是一串蜜糖果子。
沐尘开心地转回身子继续看皮影戏，他刚准备咬下第一口，看着好看又好吃的蜜糖果子，他低垂下眉眼，担心自己刚才的行为会让夜合不开心，又转头瞥夜合一眼。
“要不……给你吃一颗？”
夜合被沐尘过于幼稚的行为逗笑，摇摇头：“不必，我要是喜欢，早就自己花钱买了，还用的着在这里等着老祖的这一口？”
“自己买的，和别人给的，味道不一样哦。”
说着，沐尘从蜜饯串上取下一颗，主动喂到离爻的嘴边。
“亲亲徒儿吃第一颗，来，张嘴。”
离爻倒是没有什么心理负担，神色如常地掀开面具吃下蜜饯。
夜合站在两人的身后，眉头再一次深深皱起。
是他这辈子没有遇到过好师父的原因吗？
其他门派的师徒之间……都是如此亲密的状态？
从离爻的表现来看，从沐尘的态度来看，眼前这一幕喂食的动作是如此的自然，自然到让夜合不自觉开始恍惚，仿佛不能接受这种行为的他才是异类。
是他……太防备他人，疏远他人的原因吗？
他完全不能接受如此亲密的举动！
沐尘投喂完自家美人徒弟，当然也没有忘记身后的美人魔尊，他雀跃地侧过身，仰头看向夜合。
“来，张嘴。”
夜合下意识僵在原地，他愣愣地瞧着眼前灿若星辰的眼眸。
……熟悉感。
为什么会有这种该死的熟悉感！
可是他又的确不记得沐尘老祖这个人，不记得自己的记忆中曾经出现过这样亲密的人物。
眼看夜合就要下意识张嘴，咬下沐尘递来的蜜饯，一道诡异的风袭来，夜合被吹的朝后转了身。
沐尘生气地看向身边的离爻。
“徒弟！”
离爻微微抬脸，虽然面具遮住他的脸，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这肢体语言分明是在说：对，就是我做的，然后呢？
沐尘又气又无法生气，硬生生是被气笑了。
台上，皮影戏里的故事已经快要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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