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钟磊

这大半年，钟磊都在默默地关注着她，他也不知道这样的关注到底有什么意义。

        人活着有什么意义？

        不知道，他只想让自己快乐一点，像小时候那样，爸爸妈妈，还有周炎，一家四口，平凡又快乐……可后来出了事，家散了，钟磊报名参了军，走了……

        他去了大山里，天天高强度体能训练，还不给吃饱饭，最初的2个月一下子瘦了三十斤，肤色黑了几个度，渐渐地，他从养尊处优的城市少年变成了健壮利落的军人。

        他的眼睛很大，单眼皮，眼尾微微上扬，不笑的时候看人的目光有些凌厉，是军人特有的冷肃。留着寸头，从鼻梁到下颌，刀削斧刻一般。身型板正，长时间的训练，让他长出了结实的肌肉，让皮肤晒成了麦色。

        有次去大学里，给艺术院校的大一新生军训，十七八岁的女孩子们看到教官的样子，在下面窃窃私语，第一天训练结束后，就有女孩子问他要微信要电话，他没给，第二天，又有女孩子递给他饮料和巧克力，他没要，最后一天，甚至有大胆的女孩直接递了封情书，他没收。

        同去的战友们都羡慕嫉妒恨，问他有没有看中的，毕竟艺术院校，可人的姑娘不在少数，他有些腼腆地摇头。

        “我现在，不考虑这些”

        战友们酸他，开他玩笑，问他是不是有女朋友了，他只笑笑，沉默以对。

        部队里的日子很有规律，也很枯燥，每隔一段时间，可以给家人朋友打电话。可钟磊从没联系过谁，童年时崇拜过的父亲，如今像陌生人，出事之后，他们彼此责怪，再无言语交流。

        就这样2年过去了，钟磊努力刻苦，考核成绩一直名列前茅，上级告诉他，有两个去军官学校的名额，其中一个是他，他在期待中等待了半年，事情却没了下文，有传言说有人顶替了他的名额，早就去军官学校报到了。

        钟磊没有人脉，也没有背景，大山里待够了，他想回城市去，于是选择了退伍，好几个领导来找他谈话，甚至客气地请他抽烟，想挽留他，说再过一阵还会有名额的，到时候他就可以去读书。

        他婉拒了，他想回去，莫名执着

        有位看中他的领导，觉得可惜，问他回去可有出路，他抽着烟，摇了摇头。

        于是领导安排了一所职业培训学校给他，他拿到了实用且有含金量的职业资格证，可以做安保工作。

        钟磊回到了出生的城市，去到那曾经熟悉的家，他看见了荒废的小花园，那些周薇珍爱的玫瑰大都枯萎凋零，只余花架上爬藤的木香还绿着，他抽了支烟，收起了钥匙，在巡逻保安来盘问他之前，离开了。

        他去到了另一所房子，那是外公外婆的老房子，两老去了国外，临走时，把房子钥匙交给了钟磊。

        某种程度上，钟磊是幸运的，他从小不缺爱，也没缺过钱。他有一张银行卡，是周薇送的成年礼物，里面金额可观。这几年，通过网银，他发现每月10号都有一笔转账，且金额逐年递增。

        他一直在部队，没什么额外花销，这卡里的钱几乎没动过。周薇说过，他可以任意支配这笔钱。

        他突然想到了那所福利院。

        “你要捐钱？！这觉悟，在部队里熏陶的可以啊！”吉普车副驾上的章颂说：“你外公这车可以啊，这么些年，外观和性能都不错。”

        章颂和钟磊是邻居，比他大2岁，从小玩到大，除了他去部队这几年，以前几乎天天混在一起。

        章颂是典型的二世祖，在家族企业里混了个中层管理，夜夜攒局，人脉颇广。

        “最近怎么样？和你爸？”章颂问。

        “没联系。”

        “按理说你们家的事，我不该多问，可你妈的事属于交通意外，周炎那事儿吧……唉，总之这些年过去了，又不是你爸的错，你也该……”

        钟磊咬着烟，边开车边调大音量，车内顿时像在开演唱会，许巍的歌声震耳。

        “行行，我闭嘴，行了吧！”章颂捂耳。

        钟磊裂嘴笑起来，一口白牙。

        “哥，我家的事儿，你别管了。你就帮我打听一下周炎的事吧。”

        “周炎都走了这么些年了，还想着，你这是深情人设，当她白月光？”章颂叨叨。

        钟磊认真想着，灭了烟。

        “我这几年总做梦，梦到周炎。”他音色沉沉。

        “想为她做点什么。”

        “唉，行吧。”章颂叹道。

        福利院还在原来的地方，十几年过去，房子院落都翻新过了，花园里的玫瑰枝条上萌发出了点点嫩芽。负责人还是之前的那位翁院长，是位面目慈善的圆润妇人。

        钟磊和章颂出示了证件，钟磊告诉院长，自己是收养周炎那户家庭里的弟弟，提到了她的离世，表示了自己的怀念，同时礼貌周到的提出了捐款的想法。

        “周炎，我知道的，这姑娘聪明又漂亮，我们大家都挺喜欢她的。而且她是我接收进来。”翁院长语调温和。

        “院长，我想知道她身世的一些线索，看看能不能找到她的家人。”钟磊诚恳道。

        “嗯，周炎在我们这里时，名叫安小茶，因为她是被人放在我们福利院门口的花坛上的，那时是个二三个月大的小婴儿，身上除了衣服被褥，没有留下任何文字信息，因为她被放在一棵茶花树下，我们就给她取名叫小茶。”翁院长说到这里，顿了顿，又道：“不过，她的确是有一位亲人的。”

        翁院长起身，从背后的文件柜里取出一本相册，打开，有一张陈年的旧照，上面写着“某年某月某日某某福利院元旦纪念”。

        翁院长戴上老花镜，指出坐在最前排左边一位阿姨抱着的婴孩。

        “这是小茶。”

        又指着领座阿姨抱着的婴孩。

        “这是小蕾。她俩是双胞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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