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唐衣雪被情势所迫，没有办法，只好遵从邓老板的吩咐，拎上一包上好的茶叶，循着他给的地址，一路打听，于次日黄昏站到了段琛的家门口。
她本以为像段琛这样的大学士，又受皇帝赏识，府邸总不会太差，不曾想还不及之前去的陶先秋家气派，不由得有几分唏嘘。
叩了许久门，迟迟没有人来应门，唐衣雪有些不耐烦，心想再敲一次还没人来的话，她就直接回家了。
这样想着，刚抬起手，大门从里面被拉开了，一位衣着简朴、两鬓斑白的老伯出现在门口。
唐衣雪直觉往后退了一步，抬眼确认，门匾上确是“段府”二字。
她还没来得及张嘴询问，那老伯先大声道：“您找段大人？段大人还没回来呐。”显然是年纪大了耳朵背。
唐衣雪也提高了嗓门，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老伯看着她，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回答：“什么时候回来？那可不知道。”
唐衣雪泄气地看着老伯，连留个口信的想法都没有：“那我改天再来。”
老伯“哎”了一声，也二话不说，直接关了大门。
唐衣雪对着紧闭的大门，叹了口气，看了一眼手上的茶叶，转身离开。
真有你的，段大人，她恨恨地想，找个眼花耳背的老头儿看门，没十二万分耐心就进不了你家门了是么？你这是为谁啊？
她边走边想，转到街角时茫然抬头，一时回想不起来自己该左转还是右转。
正低着头想着自己来时的路，一个声音突兀地在前方响起：“唐公子？”
唐衣雪抬起头，松了口气：“段大人。”
段琛走到她身边：“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来找段大人你啊。”唐衣雪举起手里的茶叶，笑笑，“可惜你没在家，所以我刚想回家的。”
“孙伯没请你进去等么？”段琛皱眉。
“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而且他耳朵似乎不太好……”唐衣雪指指耳朵，“所以我想还是不添麻烦了，改天再来也一样。”
段琛点头：“那现在呢？如果唐公子没事，回家坐坐吧。”
“好啊，不打扰段大人就行。”唐衣雪笑道，“我是奉我们邓老板之命，有事情求段大人帮忙。”
“那便回去细说吧。”
从段琛的话中，唐衣雪得知这段府里只有两个仆人，一个是给他开门的孙伯，另一个则是他的老伴儿李婶，负责做饭和打扫府里的卫生。今日恰好李婶有事回了乡下老家，所以他才在外面吃过晚饭才回来。
“段大人堂堂大学士，为什么不多请几个仆人呢？”唐衣雪觉得很是稀奇，“你这样不会觉得不方便么？”
段琛不以为然：“人多了反而吵吵闹闹的，况且我也用不着伺候，有人做饭、看门也就够了。”
唐衣雪看他的眼神便多了几分欣赏：“大学士果真有见地。”
段琛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二人一同回到段府，孙伯迎上来：“段大人回来了。”看见他身后的唐衣雪，冲她弯了弯腰算行礼。
唐衣雪也略一点头：“孙伯好。”
段琛道：“孙伯你先去歇着吧，我和唐公子有事要谈。”
“哎，我给您泡好了茶，有事您再叫我。”
“好。”
到了屋里，段琛请唐衣雪坐下，亲自给她倒茶。
唐衣雪先把茶叶奉上：“我们邓老板的一点小小意思，请段大人笑纳。”
段琛看了一眼，没有伸手去接：“无功不受禄，唐公子还是先讲什么事吧，我若是帮不上，哪有颜面收你东西。”
“段大人说这话就见外了。”唐衣雪大大方方道，“段大人和我们邓老板是老朋友了，便是无事相求，朋友之间偶尔赠送些礼物也不是什么大事，段大人何必如此认真呢？”
段琛嘴角微微挑了一下：“果然是邓老板的人，口才了得。”
“这是真心话。”唐衣雪笑道，“段大人收下吧。”
段琛垂下眼，半晌道：“也罢，你有什么事就说吧。”
唐衣雪想了想，觉得段琛大概也没耐心听她细说，干脆开门见山问：“是这样的，段大人不是在修文馆么，我想问下，你那儿有没有一些……嗯，工具书之类的。”
“工具书？”段琛皱了皱眉，显然没明白。
唐衣雪只好试着换了种表述：“字书？解释汉字的……音义什么的。”
“哦。”段琛点头，“有是有，只是不尽完善，需要补充修订，只是目前还没有开始进行。”
“不要紧。”唐衣雪忙道，“我只是想用来做个参考。”
段琛问：“用来做什么参考？”
“这个可以先不讲么……”
段琛审视她片刻，没说话。
“我保证，只是暂时借用。”唐衣雪信誓旦旦道，“绝对不会毁坏分毫，用完后一定原样奉还。”
段琛还是一言不发。
唐衣雪咬咬牙，又加筹码：“若段大人能帮忙，待你修书时，如果有我能帮忙的地方，一定竭尽全力。”
“那是修文馆的事，就不劳唐公子费心了。”段琛道，“只是修文馆的书向来不外借，我需要请示上级。”
“那……”
“不过是唐公子你的话，想来是可以的。”
唐衣雪想了想，不确定地问：“慕容公子？”
“嗯。”
那似乎真的可以？唐衣雪舒了口气：“那就拜托段大人了。”
段琛喝了口茶，看似随意道：“唐公子就没想过直接找慕容公子？”
“我只是按邓老板的吩咐行事。”唐衣雪道，“直接找慕容公子么……”她压根想都没想过。
段琛也没再问什么，只道：“若有消息，我自会到书坊拜访。”
“那便多谢了。”唐衣雪起身，长长地作了个揖，“段大人，我就不多打扰了，告辞。”
“我送你。”
唐衣雪在门口跟段琛告了别，迟疑一下，又道：“段大人，能不能请你多送我一段？”
“嗯？”
唐衣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边有点偏，我刚才出去时就有点记不清路了。”
“……请。”
“多谢多谢。”
二人安静地并肩而行，唐衣雪默默地又记了一遍路线，以免下次来还是记不得。
段琛突然道：“听说昨天唐公子病了？现在可好了？”
“啊？嗯……已经没事啦。”唐衣雪道，“只是一点小小的风寒而已，喝了药就好了。多谢段大人关心。”
“嗯。”
“听夕月讲，昨天段大人也去书坊了？”
“嗯。”
唐衣雪本想问他是不是找自己有什么事，可看他没有接着说下去的意思，想应该也只是随口问一句，便也没追问，转而问道：“段大人的家人都不在京城么？”
“嗯，父母都在家乡和兄长一起生活。”
唐衣雪好奇地问：“段大人还有兄长？是做什么的？”
“他在私塾教书。”
“哦……看来段大人出自书香世家啊。”
“说不上。”
段琛有问必答，但绝不多说，唐衣雪无奈地在心中叹气，看看前面的路终于熟悉起来，忙告辞离去了。
回到家时，李夕月还在等她回来吃饭，家里还有一位意外之客，赫然是许久不见的陶先秋。
“唐公子，许久不见。”陶先秋见到她，笑着问候。
“好久不见。”唐衣雪道，“陶公子是闭门读书么？许久也不来家里。”
“哪有。”陶先秋解释道，“我是陪父母回祖籍祭祖，又小住了一段时间，前几天才回京城，这不是就上门打搅了。”
“原来如此。”唐衣雪看了李夕月一眼，“那留下来一起吃晚饭？”
陶先秋也不多推辞，坦然地应下来。
吃饭时，陶先秋和唐衣雪聊起这两日在书坊的见闻，以及雕版印刷种种，二人相谈甚欢。
李夕月插不进话，默默地给李午阳夹菜，小声提醒他认真吃饭，和李张氏聊几句家常琐事，只是面上难掩失落。
吃过晚饭，陶先秋又留下陪李午阳玩了一会儿。李午阳骄傲地说自己新学了好多字，拉着他进屋去给他展示。
李夕月闷头在厨房收拾，见唐衣雪进来帮忙，冲她笑了笑：“不和陶公子聊了？”
“他和午阳去写字了。”唐衣雪道，“吃饭时就看你不太开心，怎么了？”
“没什么。”李夕月低头洗碗，小声道：“你们聊得挺开心的，我又不太懂你们说的事情，说不上话。”
唐衣雪一时语塞，心里暗骂自己粗心，一时高兴就忘了顾及李夕月的感受，从她手里接过洗好的碗：“我……我一时忘了，对不起夕月。”
“没什么啊。”李夕月道，“你们有很多可说的话，可是我却只是个没读过书的平凡姑娘。”
“你别这么说。”唐衣雪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都是我不好。”
李夕月没吭声。
“你……”唐衣雪看看门口没人，小声试探，“你其实心里很喜欢陶公子吧。”
李夕月的手指颤了一下，头埋得更低。
唐衣雪确认了自己的想法，觉得又无奈又无力，手指摩挲着盘子的边缘，半晌问：“夕月，你想读书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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