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因为于绒这番趁火打劫，便利店内原本紧绷的氛围终于稍微一松。

        见到小猫只肯在于绒怀里睡觉的样子，女生忍不住问：“它好漂亮，叫什么名字？”

        “还没有名字。”

        于绒抚摩着小猫一身柔软的被毛。

        想了想，他是在沃赫拉病毒爆发的前一天捡到它的。

        “要不，就叫你瘟疫吧。”

        瘟疫？怎么会有人给宠物取这么晦气的名字？

        女生沉默下来，感觉有些怪异。但那小猫听见于绒取的名字，歪了歪头，竟有些反应。

        “你也喜欢这个名字是不是？”

        于绒与它对视着。

        小猫像是听懂人言，晃了晃脑袋，往他衣服上蹭蹭。

        时针逐渐走向后半夜，外面又开始沥沥下起了酸雨。

        警察主动提出愿意在门边守夜，于绒便把天花板上明亮的白炽灯关了，只留下收银台前一盏光线柔和的应急灯。两名大学生靠在一起睡着，其他人也都窝在桌椅休息区的角落，心情不一地等待天亮。

        只有店长坐在储物室的门边，一直低着头，仿佛在打瞌睡。

        于绒记得储物室里放了一张躺椅，人手足够又不忙的时候，店长有时候会进去小憩。他正想推醒店长，叫他去里面睡，结果手还没碰到，就感觉他双手抱臂，正在发抖。

        他顿时改了方向，手背贴上他的额头。

        “店长，你发高烧了。”

        店长抬起头，眼眶通红，万分无助说道：“于绒……怎么办？我好像也感染了病毒，我……我会不会也变成外面那样的怪物？”

        于绒微微一愣，下意识回头看了眼身后其他人，因为雨声太大，并没有谁在注意这边。

        他仔细打量着店长，除了呼吸略有些粗重，目光神态并没有什么变化，眼球也不似他见过的沃赫拉病毒感染者那样浑浊。

        “除了发烧，你身上还有没有什么其他变化？”

        “……有。”

        店长撸起袖子，声音微颤，“你看。”

        在他手臂上，不知何时长满了一层指甲盖大小的鳞片，昏弱光线中，依稀闪烁着银青色的光泽。

        “这几天我的身上老是发痒，一开始只是冒出一片一片的月牙形红印，我以为自己得了什么皮肤病，本来打算这两天就去医院看看。

        结果今天早上起床后，就感觉自己的皮肤好像越来越硬。刚才我掀起衣服看了一下，才发现身上到处都在长这鬼东西……”

        店长压抑地哭出声，“于绒，你说我会不会死？”

        于绒蹙起眉，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好握着他的肩膀说道：“沃赫拉病毒感染者中好像没有这样的症状，你别多想，去睡一觉，说不定明天就好了。”

        店长眼神绝望，根本做不到像他说的那么乐观。

        “你不怕我变成怪物？”

        “不怕。”

        于绒眼神冷静，推开储物室的暗门，搬出一张小凳放在门边说道:“你要是怕，我就在这守着你。”

        没有人再发现店长的不对劲。

        于绒抱着小猫坐在储物室门口，半边身子倚着柜台，陷在黑暗里。过了一会，他的姿势没有变化，看起来就像是沉入了梦中。

        几分钟后，货架那边突然发出一点窸窸窣窣的声音。

        警察往那边看了一眼，发现刚被于绒差别对待的男子蹑手蹑脚，正在偷取食物。

        他犹豫着看向于绒，见他已经睡着，其他人中还睁着眼的，除了始终沉浸在丧子之痛里的老人，只剩下那对情侣中挑染着几缕红发却话不太多的男人。

        他显然也听见男子偷东西的动静，略有些不屑地看他一眼，就扭过头，继续盯着自己的手机。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何况这会大家好不容易抓住点时间休息，再吵起来又不得安宁，倒不如明天处理。

        这样想着，警察无视男子抓住几袋泡面不停往背包里塞放的动作，移开了视线。

        谁也没有注意到，不知何时，于绒怀里的小猫探出头来，时而偏蓝时而偏绿的眼眸在黑暗中反射出亮银的圆弧。

        男子的第六感十分敏锐。作为一名驯兽师，他能在马戏团□□前，第一时间察觉到动物的变化。

        他驯养的两只花豹，有一只不久前试图将他咬死，另一只则无论怎样鞭打、投食，都拒绝执行指令。还有几只老虎和狮子，看着他的眼神仿佛一旦出笼，就会张开血盆巨口扑向他的头颅。

        于是他做出这辈子最正确的决定，带着自己的相好连夜开车离开马戏团。

        他本想直接离开a市，但那该死的女人非要先去看望自己和前夫的女儿。没想到这一耽误，那只豹子竟冲出囚笼，循着气味来找他报复。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只豹子的身形肉眼可见地暴涨了两倍不止。要不是他提前感知到生命威胁，推开相好挡在了自己的面前，现在的他早就被撕成了碎片。

        然后他便逃到了这里。

        他发现，豹子似乎不敢靠近这家便利店。

        现在，他又忽然生出一种强烈的直觉。

        这种直觉不像躲避豹子追踪时那样杀气毕露、命悬一线。但却更像是身后出现了什么庞然大物，死亡的阴影兜头笼罩，几乎压迫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

        他浑身僵硬地一点点扭头，脖子上的寒毛直竖，生怕看到什么不可直视的怪物。

        然而，他的身后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男子不敢松懈，转过身四下张望。

        黑暗中，只见那只被取名“瘟疫”还没有他巴掌大的小猫脚步一顿，无声无息穿行在货架之间。和他对视之后，它椭圆的瞳孔拉成一条竖线。

        男子呆愣几秒，不敢相信自己会被一只奶猫吓到。骂骂咧咧回到自己之前靠着休息的冰柜旁边，却也不敢对小奶猫动手。

        不想得罪于绒是其次，真正让他有顾虑的，是那只豹子和外面那些怪物，让它们不敢靠近的到底是什么？

        如果是人，那他刚才或许不应该得罪于绒。

        迷迷糊糊之间，男子忍不住睡着。

        再一醒来，他发现自己好像进入了一片雾蒙蒙无法看清的灰色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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