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是他

“予承，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觥筹交错的生日宴上，卫凛拿着酒杯，担心看着他，“你从看了一眼手机之后就这样了，是有什么急事吗？”

        这是孟予承上一部片的alpha搭档，和孟予承很是熟悉。

        “没什么。”那一双勾人的狐狸眼弯出清浅的弧度，孟予承大方地说，“难得你安排出时间来参加我的生日宴，有什么事情能有你这位贵宾重要呢。”

        卫凛闻言伸手扶了一下金丝眼镜，轻咳了一声，温柔道：“没事就好，那大寿星，有兴趣给我切一块蛋糕吗？”

        “当然。”孟予承微微歪了一下头，眼眸轻抬，自下而上地注视着他的眼睛，玛瑙一般的眸子因这副神态无端生出许多媚意。

        “想要什么水果？给你安排最优待遇。”他的唇角染上明媚的笑意。

        “我倒不怎么想吃水果。”卫凛轻笑着，把那一点难耐的心痒尽数敛去，“我对写着你名字的那块巧克力牌挺感兴趣的，能不能把它给我？”

        都是成年人，有些话不用说得太明白。

        孟予承闻言微顿，神情未曾变动半分，却委婉推拒了：“那可不行，这是只有寿星才能吃的，我妈从小就叨叨，可以讨个好寓意。”

        “那真是太可惜了……”alpha的眸子中闪过些许失落，“我还挺喜欢吃巧克力的。”

        “实在想要，以后我买几斤给你就行。”孟予承举起酒杯，与卫凛手上的那一只高脚杯碰了碰，仰头将杯中红酒尽数灌进喉间，就当赔个不是。

        他没看到alpha停留在自己那颗喉结上的眼神，喝完后用下巴指了指来客的方向，笑道：“来客人了，我先去招待一下别人，失陪。”

        卫凛站在原地注视着他离开的背影，尝了一口酒。

        ……

        待到客人全部散去，孟予承一直挂着微笑的唇角沉了下去。

        就在刚才，他收到了来自信息素匹配网站的消息。

        信息素匹配网站，又名曰国家相亲网，什么时候想找对象了，就把分化后就做好的信息素信息录入进去，系统自动匹配对象。

        孟予承一直没录入，但他26岁生日刚过，已经到达未婚年龄上限了，系统自动录进去的。

        他和那位未婚夫的信息素契合度高达938，史无前例。信息素契合度90％以上，就要强制结婚了。

        网站成立上百年来，信息素契合度超过百分之九十的只有两对ao，正因如此，国家这个强制结婚的硬性规定经常被遗忘。

        孟予承自己也想不到，会踩中这个比彩票中奖率还低的“大奖”。

        要知道，他自由自在习惯了，虽然结合热的时候打抑制剂很痛苦，但也从来没有想过要结婚。

        但现实摆在他眼前，他没办法违抗法律。

        指间在手机屏幕上跳跃，他登录了那个万恶的网站，去查看那位alpha的个人信息。

        看到那个名字时，胸腔里那块肉传来久违的感觉，他甚至怀疑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但事实证明，他得视力没有任何问题。

        贺上霆。

        在这一瞬间，他觉得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他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现在的感受，是命运弄人的感慨？是重获机遇的欣喜？还是再次跌落的悲伤呢？

        十年前，那个风凉得彻骨的秋天。

        少年时的他醉了酒。他听到自己的同学在起哄，也许是在玩真心话大冒险吧，他记不清了。

        酒壮人胆，他拿起手机，给那个盛满了他满心欢喜的alpha发了告白短信。

        那时，他只是一个普通的beta。他没有好的家室，没有优异的成绩，甚至没有如今这副容貌。

        那时候他家比较拮据，他得抽空去打工赚钱，才能勉强赶得上普通同学的消费水平，才能让自己在那个人面前……不那么自卑。

        他又黑又瘦，还经常没空去打理头发，土得和乡下来的包子似的。那时候他也没想到，自己能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而他暗恋的人却拥有他没有的一切，两个人简直是云泥之别。

        他不知道当时自己的脑子是有多混沌，才会这么莽撞地去挑破这层纱。

        还记得那时候等待回复时的每一秒，偏偏那是一段很长的时间，长到同学们纷纷散去，他借着手机那一寸亮光，独自一人走上了归家的夜路。

        心像是被勒在了悬崖之上，也不知道下一秒得到的是救赎还是坠落。

        终于，特别关心的提示音响起——

        【抱歉，我不能接受你的喜欢。】

        【你知道我虽然对omega不感兴趣，但也不会喜欢上一个beta。】

        【而且我们之间差距太大，这注定是一段不可能长久、也不可能实现的感情。】

        【另外，如今高考在即，我不会转移重心。】

        【希望你冷静下来，做事之前先看一看未来的道路。】

        【别来找我了。】

        他觉得脸上湿湿凉凉的，好像有什么液体流了下来。

        天空暗沉得透不进一缕月光，顷刻之间，淅淅沥沥的雨就无情地落了下来。

        老天爷都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衣服湿了，风又吹过，肌肤上的体温被快速带走。

        他很冷，但身上抵不过心冷。

        他冷得手指都在颤抖，厚着脸皮回复了一句：【我们不能做朋友了吗？】

        聊天界面是一片死寂。

        他一直等，直到两三天过去，alpha依旧杳无音信。

        那个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

        删掉一个一直在列表最上空的人，其实只需要几秒的操作时间。

        “我帮你办好了转学手续，我们搬去你新爸爸所在的那个城市吧。”他坐在饭桌前，听到母亲温柔的声音，“要不要晚几天，让你和这里的朋友好好道个别？”

        “不用了。”他回答得干脆，“吃完饭，我就收拾行李。”

        断得干净。

        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

        痛吗？当然痛。

        忍一阵子就没那么痛了。

        往事一帧帧在眼前闪过，时间真的是一味很好的药，至少他现在回想起来，眼眶已经没有多少酸涩的感觉了。

        可那些回答还一字不落地镌刻在他的脑海里，比银行密码还要难忘，比用带盐的冷水浸满陈年的伤痕……还要残忍。

        贺上霆……

        他将这个名字在齿间嚼碎。

        那个人知道这件事了吗？

        ——“你知道我虽然对omega不感兴趣，但也不会喜欢上一个beta。”

        他……竟然喜欢alpha。

        但他的家世决定了他的路——他作为独生子，必须选择omega。

        贺上霆比他大两岁，现在也有二十八了。

        孟予承猜测他并没有结婚的想法，要不是这该死的匹配，贺上霆可能都不会自己选择一个omega。

        强制分配，这对贺上霆很不公平，但对于他，又能公平到哪里去。

        命运的线路在错开十年后再次交汇，他站在这个十字路口，却踌躇着不知如何向前。

        他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孟予承用手作碗蓄了水，随后将脸埋了进去。似乎这样能让凉意渗进发烫发热的大脑，好让它清醒下来。

        他抬起头，镜中倒映着自己。

        那是一张漂亮到可以用妖艳来形容的面容。

        留海被水滴沾湿几缕，在饱满的额头上印下微凉的吻痕。

        他的五官并不似一般omega那样柔美，而是在魅惑的美与危险的锋利感之间徘徊，鼻梁高挺，眉飞入鬓，五官立体。

        而那一双眼，是最大的亮点。

        那是omega中少见的狐狸眼，眼睛整体细长，但没有小得刻薄，也没有大到破坏了这完美的眼型。它生来就是最完美的样子——灵动，甚至妩媚，即使这双剔透的棕眸中没有蕴藏什么感情，但只需一眼，那微红的、天生上挑的眼尾便能在哪个瞬间，悄无声息地在别人心上下蛊。

        “一定得是alpha吗？”他看着的镜中人，喃喃自语。

        如果是现在的他……那个人还会拒绝吗？

        电话又响了起来，拨乱了思绪。

        “我这里只收到了祝贺信息，不知道具体的事情。”他的母亲显然也很紧张，一下子抛出一连串问题，“那个人怎么样？会不会是个低级alpha啊？身世配不配得上咱们？”

        他父亲早逝，幼时家境一般，但自从他的omega母亲嫁给继父后，他的家庭条件就瞬间好了起来。

        继父是开影视公司的，孟予承本来也喜欢演戏，就很顺其自然地签了自家公司。

        信息素匹配网站只看信息素契合度，并不看双方各方面条件。

        她很担心自己这样优秀的儿子会不得不嫁给一个社会底层的alpha。

        孟予承笑了一声，有些自嘲的意味，只是没让母亲听出来：“没有，他是高等alpha，家境比我们还要好得多。”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女人很快又担心起孟予承的婚后生活，“那他忙不忙？你又经常满地球飞的，你们没有交集，怎么熟悉呢？有没有共同话题？”

        “他啊，应该挺忙吧。我也不卖关子了，你肯定认识他。就是前几年电影上经常有的，贺上霆。”

        他妈妈是不知道自己十年前和贺上霆有交集的——那个时候她一个人支撑着全家，没日没夜地工作赚钱，也没有多少时间关注他的个人生活了。

        “哦，那个alpha啊。长得挺俊的，配得上我儿子。”女人开心地笑了起来，说，“那你好好跟人家处，啊。我知道结婚对于两个不相识的人来说太荒谬，但日子还是要过的，妈希望你过得好一点。”

        “知道了，妈。”尽管母亲在他少年时期没办法陪伴他太多，但他妈妈从来没有减少过母爱的表达，孟予承心里一暖，说，“有消息会告诉你的，记得注意身体，挂了。”

        他通过网站上提供的信息加了贺上霆的好友，怀着一种纷乱复杂的心情发了第一条信息：【你好。】

        对面似乎刚刚好拿着手机，回复得很快：【你好，你是？】

        孟予承：【你结婚对象。】

        那边沉默了几秒，屏幕上方一直显示着“对方正在编辑中。”

        写的什么东西至于打半天字？

        贺上霆最终还是发了出来：【我不知道你是如何得到我的联系方式的，但如果你坚持骚扰，我相信你不会得到一个好的下场。】

        孟予承：？

        他解释：【不是，我在匹配网站上加的啊。】

        贺上霆：【那请你另择佳偶吧。】

        孟予承：【已经退不了货了啊。】

        强制结婚怎么另择佳偶？这人在鼓励我婚外恋？

        贺上霆：【……】

        贺上霆：【请自重。】

        孟予承：【？？？】

        小框框旁边的红色感叹号，代表着他的三个问号没发出去。

        孟予承捏着手机的手指指尖泛了白。

        即使过了十年，这人还是一样能在三两句话之间让他咬牙切齿。

        “什么意思啊这是？！”他气得一下子站起来，把手机扔在了沙发上。

        不知道是不是衣摆碰到了桌上的骰子，它骨碌碌滚到了地面上，发出一声碰撞的脆响，然后滚到了沙发底下。

        孟予承只好烦躁地蹲下来找它。

        骰子已经停了下来，孟予承看到上面的数字，顿时两眼一黑。

        “……六。”

        也不知道被吐槽的对象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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