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六章 跑腿

她说罢，替他掩了床帘，出了屋子。
她站在檐廊下，仰头望着湛蓝高远的苍穹。
阳光刺眼，她眯了眯眼睛，抬袖挡了挡。
她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她的乳娘张氏见她回来，忙迎过来。
“姑娘去哪里玩了？这都申时初了，咱们该回去吃午膳。”张氏道。
“没事。”顾瑾之摇摇头，“乳娘不必操劳。”
“奴婢伺候您更衣。”张氏温柔道。
“不用。”顾瑾之笑着道。
张氏就陪同她进了净室梳洗。
梳妆的时候，张氏忍不住对她道：“姑娘今晚想吃什么？”
“乳娘做什么，我吃什么。”顾瑾之道。
她换了件藕粉色的袄裙，系了条湖绿色镶金丝线百蝶穿花的挑线裙。
她梳了堕马髻，插了支赤金衔宝石蝴蝶步摇。
她皮肤雪白细腻，五官精致，肌肤晶莹剔透，犹如剥壳鸡蛋；鬓角斜飞入鬓，更添风流。
她的美，是那种清丽脱俗的美。
张氏看着她的模样，心里感慨万千。
她嫁给顾延韬这些年。一直很辛苦。婆婆虽然慈爱宽容，可终究不够善良，有点苛待她。丈夫顾延韬又是那种不通庶务的男人。他的俸禄全部用在公中。顾延韬从不体恤妻妾的辛苦，只觉得张氏笨拙粗鲁、木讷。
而张氏的女儿，顾瑾瑜，从小聪慧伶俐，又乖巧懂事，让顾延韬喜欢得紧，对张氏越来越疏远。
她唯恐顾瑾瑜抢了顾延韬的宠爱，每次和张氏争吵的时候，总要扯上顾瑾瑜。
她不仅仅害怕失去丈夫的宠爱，还怕女儿成长起来，威胁到自己的地位。
她恨毒了张氏。
而顾延韬，却不知道妻子和女儿的矛盾。
因为他不在意。
这样一想，张氏心头就悲凉无比。
她一辈子，活得憋屈又窝囊，还不如当年的周氏。
她的命，不是顾延韬的，也不是顾老爷的。她的孩子，才是她的孩子……
“姑娘，您这衣裳颜色嫩了些，稍微素淡些好吗？”张氏给顾瑾之选了条水红色的长衫。
她的眉梢眼角，俱是温柔。
顾瑾之微愣，随即笑着点头：“那就麻烦乳娘了。”
乳娘帮她搭配好衣裳。
顾瑾之换好了衣裳。带着丫鬟去请安。
她刚踏进垂花门，遇到了正要往内院来的宋盼儿。
两人碰了个正面。
宋盼儿脸色铁青。怒视顾瑾之：“你去干嘛了？”
“去找了大哥说话。”顾瑾之笑道，“母亲找我？”
宋盼儿的怒气顿消。
“大郎呢？”宋盼儿又问。
顾瑾之道：“他睡了。”
宋盼儿就松了口气。
“母亲。您怎么了？”顾瑾之笑盈盈道，“大哥病了，您难受成这样？”
宋盼儿冷哼：“你少假惺惺。昨夜他不是病得起不了身吗？”
“是啊。我看着也挺严重的，今早我去探视他，结果大哥不许我进去。还吩咐下人。若是您来，拦在院子里，免得传染我……”顾瑾之继续笑着道。
她眼珠乌黑灵澈。唇边噙笑，宛如一朵盛绽的芍药花，娇艳欲滴。
宋盼儿心里有气，偏偏发作不出来。
顾瑾之又道：“母亲。我去了趟三叔的院子，三婶和表姐们都在，她们都问了我好几句，说大哥病重，我说没事。”
宋盼儿心口堵了下，似压了一团火。
“你三嫂和表姐们，不知道你父亲病重。”宋盼儿道，“倒是你，你是嫡长女。你爹爸病了。你居然瞒着所有人！”
她语气不善，有点责怪顾瑾之不孝。
顾瑾之却笑着解释：“我不想告诉他们。免得扰了他们的好兴致，反而坏了气氛。”
“他们有什么兴致？”宋盼儿道。
顾瑾之就道：“大伯母病了，我不敢打搅他们。再说了，大伯的性格，您也知道。若是叫他知晓，他定会生气的。”
宋盼儿沉默片刻，缓和了神色：“算了，他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横竖是自己家的事，与旁人无尤。”
她想着。既然大房和四房的人都不管。她也不必多此一举了。
况且，她也懒得和大嫂和四弟媳妇争执。
这件事就不提了。
她叮嘱顾瑾之，“你也注意分寸，你大伯是读书人，他脾气古怪，最是爱较真。你要哄着他，切莫和他顶撞。”
顾瑾之点点头。
她挽着宋盼儿的胳膊，母女俩慢悠悠朝着太夫人的棠梨院而去。
路上，顾瑾之和宋盼儿闲聊，把朱仲钧的话，告诉了宋盼儿。
宋盼儿心里咯噔了下。
“这孩子，怎么乱说话？”宋盼儿道，“你大伯的确是不好糊弄，你别理睬他，也不要和你大伯置气，知道了吗？”
顾瑾之点点头。
到了棠梨院，顾瑾之给太夫人行礼。
宋盼儿则拉了女儿坐下。
“母亲，我瞧着三妹今日不舒服，我想给她诊脉。”顾瑾之突然道。
宋盼儿诧异看向了她。
“她没事吧？”宋盼儿忙关切问。
“我还不知道，先诊脉，等明天问了再说。”顾瑾之道，“大约是有点伤寒。”
宋盼儿想到昨日女婿和女儿说的话，心底也不由狐疑。
她略微迟疑。
“我去叫了王医正。”宋盼儿道，“你大伯不愿意你们姊妹相认，我也没办法，总不能为了这个，惹恼了你大伯。”
说罢，转身往外走。
顾瑾之则去请了王医正。
王医正到底年纪轻，又是学艺不深的，故而医术稀松平常。
他给顾瑾玉号完脉，也不敢胡言，只道顾瑾玉没大碍，让顾瑾之放心，回头写副方子，照着煎药喝就是了。
他走后，顾瑾之就对宋盼儿道：“娘，我去看看她。”
宋盼儿道：“你别去。她现在谁也信不过，你贸贸然去了，她反而怀疑你。等会儿你二堂兄来了，我把二郎叫来，问问二郎。”
顾瑾之听话，道是。
顾琇之半晌才姗姗而至。
他穿着件灰鼠毛的鹤羽斗篷，脖子上围了条貂绒披风。
他见了顾瑾之，喊了声七妹，又道：“大嫂没事吧？”
顾瑾之笑着答复：“没什么大碍。劳烦二哥挂念了。”
她把宋盼儿的话，转述给了顾琇之。
顾琇之听了，皱起眉头。
“我大伯病重，我们家肯定要派人送些补品。这些东西，我大伯府上的人准备，哪里用得到咱们的？何苦跑腿？”顾琇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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