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陈北生买了肉和排骨，和一些干菜过来。
张钰青今天赶海没什么收获，因为时间太短，家里中午就吃干锅鱿鱼，水煮肉片，西红柿炒蛋，一个拍黄瓜。
有现成的材料，也很好打发。
张钰青撸起袖子干活，陈北生则在旁边帮忙洗菜打下手。
“你们工厂怎么样？”张钰青突然问。
陈北生顿了顿，说：“最近频频失窃，工厂里丢失了不少模具，我已经报了警。”
“晚上没人看守吗？”张钰青皱着眉头问。
陈北生把洗好的菜，放到砧板上：“一开始只有一个门卫，后来留了几个人看守，但是被打晕了过去，还是被偷了东西！”
“太猖狂了！”张钰青怒道。
如今才改革开放几年，新思想和旧思想的碰撞，以及管理跟不上，人心浮动，社会变得有点乱。
张钰青很快又觉得不对劲：“模具很值钱吗？”
陈北生切好了西红柿，把它装盘，洗干净砧板又来切韭菜。
“对我们来说，是值钱的，但是对于小偷来说，这种东西就值个收破烂的价，因为他们卖给废品收购站，也才几分钱一斤……”
说到这里，陈北生突然愣了一下。
停下了手中切韭菜的动作：“咦？那些模具当废铁卖，完全不划算，厂里面，还有更值钱的东西，他们为什么不偷？”
张钰青低下头，不经意的给予指引：“这说明，有人不希望车间生产玩具，所以才偷你们的模具。”
陈北生点了点头，觉得是这个理。
“……前几天，我去看望了师父，师父在监狱里老了很多。满头白发，佝偻着背，完全没有了几年前的意气风发。”
张钰青抬头，见陈北生很难过，她问：“你师父，为什么不交代主谋？为什么愿意替人顶罪？他是有什么把柄在被人拽在手里吗？”
“我问过几次，他不肯说。”陈北生语气低落。
上次他又问了这个问题，师父只是呆呆的看着远方的墙壁，手上的手铐发出碰撞声，一直什么也不肯说。
张钰青并没有从陈北生的脸上，看到特别多他师父未来的画面。
她只能猜测：“那我来推测一下，是不是你师父的家人，在坏人手中？比如孩子……为人父母者，才愿意如此牺牲自己的自由，换取孩子的平安长大吧，否则我想不到还有其他什么理由！”
“这……”陈北生顺着思路去想了想。
陈本生很会烧柴火灶。
张钰青任由他控火，切好的鱿鱼丝，先焯水，再捞出沥干水，锅内放油，放花椒葱姜爆香，再放入鱿鱼丝大火爆炒一会儿，加点盐和蚝油调味，她让陈北生抽出一根燃烧的柴火，转小火加入韭菜，快速翻炒几下出锅。
陈小起和陈小南还有小阿德，流着口水要吃的。
张钰青夹起鱿鱼丝吹了吹，各自在他们口里塞了一点鱿鱼丝。
“香喷喷的，嫩嫩的，好吃！”
“好滑，好嫩，好香！”
“对，比叔叔炒的好吃！”陈小南毫不留情的拆台。
张钰青笑着扭脸看向灶边上坐着的俊朗青年。
陈北生有些不好意思：“我父亲厨艺不错，我以前很少做饭，后来才学的，手艺只有一般。”
“会做饭就行，至少饿不死。”张钰青摸摸孩子们的头，让他们去玩儿。
只是陈小起却突然抬起头说：“阿姨，外面有一个叔叔说要找你！”
小阿德瑟缩了一下：“那个叔叔好可怕，左脸上有一条疤痕。”
陈小南也跟着点头：“叔叔好凶好凶，眼睛瞪得好大好大，会吃人的！”
陈北生好笑的站起来，抓抓侄子的小脑瓜：“哪有你这样说人家的，我去看看！”
张钰青却突然拽住了他的胳膊。
陈北生疑惑的回头，垂眼温和地看着她：“嗯？”
“你！”张钰青干笑，她知道外面来的人是谁，“没事，我去去就回。”
“……你一个人没问题？”陈北生发现她脸色有点白，似乎是被吓到。
张钰青却已经走出去：“没问题，你放心吧！”
两个小探子，好奇地看看，跟着一起跑到门口，瞪大眼睛观察情况。
他们很担心钰青阿姨，开始来回厨房和院子，传递话，姐姐跑完了弟弟跑。
……
外面的张强已经等得不耐烦。
他办完了大哥交代的差事，今天是来找张钰青算账的！
没想到才刚进自家的院子，二哥就给了他一封信，里面有两百块钱，和一张票。
刚想说那丫头，还知道害怕，竟然把钱还给了他，可没想到还有一张信纸。
上面写了几百个字。
他连蒙带猜，才发现那是一封威胁信，他顿时就火冒三丈冲出来！
她怕是不想活命了！
张钰青来到院子里，理了理头发笑得那个谄媚：“哟，强老板，真是好久不见！”
“少跟老子来这一套，你竟然在信里面，说要举报我走私？”
“对啊，我是这么写的，我知道你要报复我，所以我就先下手为强。”
张钰青顿了一下，继续笑：“……我刚好得知咱们市来了一个刚正不阿的公安局局长，你们这些海上走私犯，是他重点打击的对象，而你们的罪证，我刚好有一些，所以我就寄了三封信，给我的亲戚朋友，如果我出现了什么状况，或者突然被消失，我的那些亲戚朋友，就会把那些信全部寄出去！”
“你！”张强心中大骇。
随即又觉得不可能，他低咆：“你在这里放什么狗屁，老子才不信你一个才二十岁的丫头，哪能知道老子，做过些什么事，你没证据？”
张钰青却突然说：“一九七三年，杨海村失踪了一对母女，一九七四年，吴河村失踪了三个小姑娘，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们全部上了你的船，被你送到了南湾那边接头人那里卖了吧……”
“臭丫头，你！你！”张强惊诧的说不出话。
脸上甚至流下了大滴的汗珠。
他想不通，为什么这丫头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因为……他从没在自己的村里做过案。
难道说是别人告诉她的？恐惧让他有一丝慌乱。
他的一双手突然伸过来，想要掐死张钰青！
张钰青吓得急忙躲开。
用力的拍开张强的手：“我们谈个交易怎么样？”
“什么交易！”张强目光如冰一样的扫射着她。
张钰青道：“我对你的事，其实不太感兴趣，但是你们这种人，报复心重，所以我就去找人，打听了你的事，你杀了我也没用，我这也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
顿了顿，她一点点诱惑：“但是我可以让你之前的损失减少一些！”
张强变得有些恍惚。
想到上次损失一货船的衣服，就是因为这个丫头的缘故，直到现在他都恨。
上万件二手衣服怎么说也能赚个五六万啊。
张强又有了想要掐死她的冲动：“那你快说！”
“那个南湾人骗了你，你为何不反骗回去？你可以去隔壁的襄寻市，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古董商，或者是旧时代的地主，找人联络那个南湾人，就说你想从他那里买一批电器，等你们接头的时候，你不就可以把南湾人控制住，让他赔偿你的损失！”
“这……”张强沉吟了好久。
眼睛变得很亮很亮，最近这些天，除了替大哥干活，就是想着要报复这丫头，他都没去想找南湾人的麻烦。
张强摇头：“万一那是他最后一票，已经金盆洗手，不打算过来了呀办？”
张钰青冷笑：“他习惯了海上走私，怎么会舍得放弃到嘴的肥肉？只要利益大到足够诱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吧？”
张强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
这死丫头真敢说啊，他们确实是啥事都做得出来。
转身，他准备离开这里。
丢下一句话。
“如果你这个办法有用，那我以后，不光不找你麻烦，我还会给你送上一份大礼！”
“去吧去吧，好走不送。”解决了心头大患，张钰青变得很饿，转身回了厨房，准备继续炒菜。
此时陈小南这个小话痨，正在那里学嘴。
“然后阿姨骂那个叔叔，是个傻子！”
张钰青轻轻地弹了一下陈小南的小脑门。
“又爱吃，又爱说，闭嘴吧！”
陈北生有些不好意思，他把炒好的菜端上桌：“对不起，我不放心你，所以才让他们盯一盯。”
张钰青看到他在炒菜，忍不住点头：“没事，那个张强，看上去是挺可怕的，我能明白你的心情，但他也不是完全不讲道理！”
张钰青和孩子们一起，洗手吃饭。
陈北生做的饭菜，并没有他说的那么不靠谱，味道挺不错。
吃了一口之后，他自己也颇为惊讶：“挺好吃的，这是为什么？”
“我猜大概是柴火炒菜的原因，你一直用煤炉子，当然炒不出柴火炒菜的那种香味儿！”
陈北生想了想，好像也对。
旁边，有人来蹭饭，一个是小旺，一个是小阿德。
小旺喜欢吃水煮肉。
一边吃，一边流眼泪：“呜呜呜，真好吃，呜呜呜！”
“没这么夸张吧？”张钰青笑了起来，给他夹了几筷鱿鱼丝。
小阿德立刻道：“小旺哥挨打了，他哥哥让他去山上捡柴，小旺哥不去，他哥哥打了小旺哥！”
“原来如此。”张钰青赶紧给小旺多夹菜，安抚他受伤的心，“来，你多吃点，快快长高，以后好和你哥干架！”
陈北生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他缓缓垂下浓密眼睫，忍不住怀念起了自己的大哥。
张钰青也怔了一下。
“你哥有消息了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同时看了看两个孩子。
陈小起和陈小南正专心的吃饭，他们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念叨着要找爸爸。
但是，偶尔午夜梦回的时候，还是会哭一哭，因为他们想爸爸。
陈北生摇摇头：“我下午会和我哥的那个部下，再去各个岛看一看。”
“去吧，注意安全。”张钰青继续吃饭。
扒拉了一点饭到嘴里。
然后，她定住：“啥？你为什么确定你大哥在附近的岛上？”
“市里没找到，那我怀疑我大哥是受伤了，在某个岛上养伤也不一定！”
“这怀疑也挺合理！”张钰青忽然想起了自己之前在海里，救过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
对方的头部受重伤。
她还有点印象，那个男人左边脖子那里有三颗小痣，像一个三角形。
张钰青把这个特征说了出来。
陈北生突然变得特别的激动：“你救的人，就是我的大哥！”
“真的？？那我带你去找啊，我把他送到了我一个远房的姐姐家！”
陈北生很激动，连连点头。
陈小起得知有了爸爸的消息，差点没捧住饭碗。
因为太开心，最后变成不停揉眼睛。
陈小南也跟着开心，虽然他的开心是因为菜菜好吃。
连带着也感染了小旺和小阿德，他们不明白两个大人为什么那么激动。
反正总是喜事吧？
喜事就值得开心，于是他们也跟着笑，露出了没有门牙的牙床。
张钰青和那个远房姐姐联系得少，上次去了岛上，看过一次那个男人。
哦，也就是陈北望！
对方一直绑着纱布，遮住了额头，五官倒是清俊，人也高大，就是不会说话，目光呆滞，也没有记忆，听说似乎是变成了一个傻子，但是基本的一点生存能力，也还是有的，表姐叫他帮忙摘桑叶，他就帮忙摘桑叶，表姐叫他吃饭，他就吃饭。
虽然走路的动作，特别的缓慢，但还是可以活动的！
张钰青指挥着陈北生，划着小船，四人一起来到了表姐所在的桑岛上。
却无功而返了。
只见一栋土坯房的门上贴着纸，上面写着：去了城里，归期在一年后。
瞧见孩子和陈北生都很沮丧。
张钰青拍拍他们的肩膀，“我也不知道那个姐姐在城里干啥，你慢慢去找吧，总会找得到的！”
“嗯！”低落过后，陈北生的语气很轻快。
真好，有大哥的消息了。
竟然有点想哭。
但是男人有泪不轻弹。
于是他把那些日日夜夜找人的辛酸苦楚，和失去大哥的痛，强行给憋了回去。
真好啊，他们都遇到了钰青。
真好啊，大哥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
因为提供了陈北望的消息。
并且又是救了人，所以张钰青被强塞了一张冰箱票作为感谢。
张钰青很开心，这次拿着冰箱票，她心安，一张票卖出去，能值好几百呢！
对于财迷的她来说，最喜欢的就是钱！
没过几天，八月来临。
同时，台风天也跟着来了，张钰青不让孩子们出去玩。
在屋子里踩缝纫机，给陈小起的娃娃做几套小衣裳。
咚咚咚。
外面风雨交加，天空像是用瓢一样泼水，听到外面有人在敲门，已经是过了好一阵。
因为下雨的声音实在是太大。
张钰青戴上斗笠，跑过去打开门，原本以为是村长老婆，谁知却是张强，瞧见那张蜈蚣疤痕脸，张钰青还是有些发怵的。
干笑着问：“强老板，你怎么这个天气来我家？”
张强穿着雨衣。
此时嫌弃雨太大，视野模糊，干脆把帽子摘下来，他笑得露出一口牙齿：“我跟你说，多亏了你上次的提醒，你知道我这次出海赚了多少钱吗？”
张钰青听见他从那个南湾的老板手中赚到了钱，忍不住松了口气。
笑着问：“多少呀？”
张强却非要让她猜：“哪里能让你这么容易知道答案，你猜中了，我给你一点好处！”
张钰青可不敢要什么好处。
这一个没搞好，就变成了同伙：“你的好处我心领了，我随便猜一个数字哈，五万块？”
这对于她来说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但是张强却不一样，他是靠走私过活的，一笔大买卖下来，肯定是好几万，所以五万块应该是差不多的吧？
张强又摇头，又点头，笑得很大声：“你猜对了一半，单位不是人民币，而是美元！”
“啥？”张钰青整个人都吓傻了。
如今美元和人民币的兑换是多少来着？
记得听陈北生提过一次，差不多是一美元兑四块？如果是五万美元的话就能兑换近二十万。
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数字啊。
“恭喜你哈。”张钰青想关门回去。
风雨实在太大，那雨滴砸在头顶上怪难受，而且斗笠不太顶事。
张强的分享欲却特别的浓厚，悄悄说了一句：“那南湾人，在海上给美国人贩d，所以他身上才有这么多美金！”
张钰青立刻顿住，吃惊的看着他。
张强马上举起手：“不是我们吸，我们可是大大的良民！”
瞧见张钰青要进去，张强从兜里掏出一个超大的红包，强行塞到了张钰青的手里，然后转身离开。
空气中，是他的喊声。
“你不想要，扔了也行，反正我这个人一向讲义气，谁帮了我，我都会给对方好处，我可不会让人白帮忙！”
雨中的张强，背影模糊。
走着六亲不认的步伐，俨然就是一个江湖大佬。
张钰青看着湿哒哒的红包，缓缓关上了院子的门，然后走进屋子。
红包都已经可以挤出水，其实也就是用红纸包着一沓子钱。
数了数，有点夸张。
一千块！！
这个张强竟然给了一千块好处费。
“阿姨，你不开心吗？”
陈小起抱着娃娃走过来，大大的眼睛，写满了好奇。
张钰青笑了起来：“我开心！”
他可以拿着这笔钱去买一台黑白电视机。
而且不用动自己的老本。
想到这里他怎么能不开心？
“小起，小南，咱们明天就去城里买电视机，我听说那黑白的，不要票，以后你们可以看西游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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