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转身，发现屋内的两个小孩乖乖的坐在小板凳上，不过，也是大的那个拽着小的，不让他动的缘故才能如此安静。

        陈小起朝她讨好的笑着：“阿姨……”

        “吃早饭了吗？”张钰青问。

        陈小起点头：“吃了。”

        陈小南立刻挺着鼓鼓的肚子，圆脑袋抬得高高的：“没吃！”

        陈小起急忙纠正弟弟：“你吃了的，你吃了三个糖包子，其中还有半个掉在了地上，你又捡起来吃了！”

        过了好一会儿，傻乎乎的陈小南才慢慢回忆起来，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他鼓着腮帮子：“糖包子好吃，可我更想吃肉包子，姐姐说，钱钱要存起来，出去找爸爸！”

        见陈小起一直不死心，想找爸爸，张钰青也不忍心责怪孩子什么，她只是揉揉他们的小脑瓜。

        孩子想爸爸，这也是很正常的事，就是年纪能大个十岁就好了，他们的叔叔也不用担心他们会走丢。

        张钰青拿出了表哥买的菜。

        其中，猪肉用一根草绳串着，提起来掂掂重量，差不多两斤重。

        一天可吃不完，不想办法处理好，这高温下，又不像城里，家里没电，没冰箱，肉都会臭了去。

        从布袋子里，掏出用油纸包着的一沓子宣软的葱油饼，足够三个人吃，但孩子太小，只吃油腻的东西，对他们的胃不好。

        再把一个十斤左右的大西瓜抱出来，张钰青目瞪口呆，她很感动，但也想哭，这哪里吃得完……

        帆哥还给她买了一些调味料，省了好多事。

        把西瓜放进了木桶里，拽着粗麻绳，把桶丢入井里飘着，等西瓜变清凉之后，再捞上来吃。

        两袋米面，各五十斤，白花花的精米和精面散发着粮食特有的香味。

        农村人一般各种粗粮混杂着吃，便宜，还管饱，张钰青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么好的粮食了。

        米面，肉菜，还有西瓜和饼子，绝对是超了二十块钱的。

        小胖墩儿坐不到两分钟，小屁股变得痒痒的，挣脱了姐姐的手，站起来指挥：“阿姨，吃饼子，吃绿豆粥。”

        “绿豆太硬，没有高压锅！”家里没高压锅，而且还没生煤炉子。

        柴火灶太大，可放不了高压锅。

        张钰青想了想，割了大半斤肉，去朱奶奶家，借了一个高压锅，据说这还是老人的儿子买回来的！

        再拿着铁钳夹了一坨自制的蜂窝煤出去，没过多久，又换回来一坨烧得火红的蜂窝煤回来。

        这坨煤，放到没点燃的煤中间。

        煤炉盖子揭开，将去年没清除干净的灰渣，用铁钳全部掏出来。

        然后，不用管了，等火燃上来就行。

        张钰青打开橱柜，看到一碗变臭的肉泥，她忍不住皱眉，不用想都知道是后妈吃独食留下来的残渣。

        她把肉全部倒出去掩埋。

        “阿姨，你洗碗吗？我来洗！”陈小起拘谨地说。

        张钰青笑着拒绝：“不用，你是阿姨的客人，你去玩。”

        “可是爷爷说，小丫头必须干活。”

        张钰青怔了一下，问：“你和弟弟都是爷爷带大的吗？”

        陈小起点头，语气低落：“爸爸以前很忙，他在海上抓坏蛋，一个星期才回家一次，妈妈说爸爸穷，不要爸爸了，然后爷爷一直照顾我们。可是，爷爷今年死了，我和弟弟就变成了叔叔的负担……”

        火升上来很快，张钰青把淘洗干净的绿豆和白米放进高压锅，放三分之一的水，熬煮绿豆粥。

        张钰青擦干净手，蹲下来认真道：“小起，你们是叔叔的负担，这话是谁说的？”

        陈小起看着阿姨的眼睛，阿姨真好看，白白的脸蛋，晒红了，却一点都不黑，眼神也好温柔。

        但是，想到叔叔找不到对象是因为他们的错，陈小起又低下了头。

        闲不住的陈小南，架着竹扫帚，艰难的冲进厨房，小衬衣又蹦开了一颗扣子，露出白白的圆肚皮。

        昨天被训斥了好久，陈小南早把那些话，记在了脑子里，他鹦鹉学舌：“间谍阿姨说，让我和姐姐去孤儿院……她说要嫁给叔叔，还说我们是……我们是拖油壶，阿姨，什么是拖油壶？”

        张钰青满脸严肃，刚要说话。

        “钰青姐——”

        外面的院子里，传来朱奶奶的小孙子阿德的声音。

        没过多久，那个才六岁的小阿德走进来，他浑身都是泥巴，就是一个小泥人，好在太阳大，泥巴都晒干了，只露出两只眼睛，他抱着六条黄瓜冲过来：“钰青姐，我奶奶说，我家的黄瓜太多了，吃不完，让你帮忙吃一些。”

        “哎呀，那真是太谢谢了！”张钰青喜欢吃黄瓜。

        她习惯性去掏口袋，却忘了自己好久没有去买糖。

        她只能摸摸小阿德的脑袋：“姐姐家有西瓜，放在井里浸着，待会切西瓜给你吃。”

        小阿德点点头，偷偷去看陈小起和陈小南，和他们那皮凉鞋，哇，这一看就是城里的娃儿，长得可真精致。

        黑不溜秋的两双眼睛对上视线。

        陈小南看到小哥哥脏兮兮的背心，黑漆漆的腿，十分好奇这个小哥哥去哪里滚了泥巴，他也想去滚一滚！

        陈小南先问：“哥哥，你骑马吗？”

        小阿德可不是社交狂热爱好者陈小南，他不好意思的跑去了院子。

        陈小南骑着竹扫帚追他；“哥哥，你等等我。”

        很快，就一起蹲下来，头挤着头，在院子研究起了蚂蚁。

        张钰青瞟了一眼，不由得想笑。

        洗了一条黄瓜，掐断成两半，其中一半，递给那个忧心忡忡的小姑娘：“小起，你叔叔是个责任心很重的人，他不会抛下你和弟弟。”

        清脆的黄瓜很好吃，刚摘的，又新鲜又香嫩。

        陈小起低头：“谢谢阿姨。”

        张钰青笑了笑，这小丫头一直没死心，还想着去海上找爸爸。

        厂里的三姑六婆，肯定也说了些难听的话，小丫头就更加坚定了不能耽误叔叔的人生大事。

        唉……

        小小年纪，负担太重，心思也重，比她十岁那年活得更累。

        中午吃饼子和绿豆粥。

        当然也不能少了凉拌菜。

        张钰青切了黄瓜丝，胡萝卜丝，煮了放凉的龙须粉丝，放上盐，味精，蒜泥，生抽。

        孩子们不能吃辣椒，她想了想，没有放辣椒油，而是将香油和芝麻酱调稀倒进去拌匀。

        “小起，叫弟弟过来吃饭。”张钰青道。

        陈小起乖乖走过去喊：“弟弟，吃饭了！”

        陈小南丢掉竹扫帚：“哥哥，我要吃饭了，我们等下再一起玩儿。”

        陈小起走过去，把竹扫帚捡起来，整齐的摆放在屋檐下。

        那个小阿德看到这么白净的小姑娘，好像和自己同龄，干净整洁，娃娃头油光水亮，像个小仙女，而他脸上都是泥巴，衣服结块，脏得很，他突然羞红了脸，赶紧跑了出去。

        那速度快得不可思议。

        餐桌上，有饼子，有绿豆粥，有凉拌菜，陈小南手都没洗，往椅子上爬，被张钰青捏住了肉乎乎的耳朵。

        张钰青扭头喊：“小阿德，你来我家吃饭吧——”

        小阿德瓮声瓮气：“我吃过了。”

        一溜烟的跑出院子，回家去了，张钰青满脸奇怪，这小阿德家里有事吗？

        她让陈小南和陈小起洗干净手，再吃饭。

        他们咚咚咚跑回来，陈小南就是不肯让她抱，手脚并用，再次爬上了高椅子，抓起饼子就啃。

        张钰青叮嘱一句：“慢点吃。”

        “好吃！”陈小南开心，摇头晃脑。

        放些白砂糖，张钰青盛了两碗绿豆粥，拿蒲扇不停的扇风，凉了一点，才敢给孩子吃：“小起，下午阿姨带你们去船上玩。”

        “真的吗？”一改之前的郁结在心，陈小起眉心突然舒展开来。

        张钰青笑：“你离家出走的目的，不就是想出海？”

        “谢谢阿姨！”陈小起羞愧的低下头。

        她一直想找爸爸，这样叔叔就可以结婚，可每次看到大海，却又不能下水，她真的好恨自己不能快快长大。

        张钰青对她说：“不客气，反正我也没啥事！”

        海风从海面，穿过树林，灌进院子，又从院子吹进堂屋，吹干了燥热，一身清爽。

        喝了一口绿豆粥，吃一筷子鲜香爽口的凉拌三丝，咬一口软软的饼子，不得不感叹在夏天，这日子过得真舒服。

        “所以啊，你要多吃点，小姑娘压力太大，会长不高。”

        “嗯！”陈小起两眼发亮，大口吃饼子，大口喝粥：“阿姨，绿豆粥好喝，甜！”

        张钰青笑了笑，旁边的陈小南两颊鼓鼓的，像青蛙，像是饿了几天，两只肉爪子，不停朝嘴里塞饼子，喝粥，小话痨都不说话了。

        凉拌三丝，竟然还不够吃。

        “还要！”陈小南抓着筷子，探头去夹菜。

        陈小起也爱吃，凉拌三丝有蒜蓉的味道，有麻酱的香味，比叔叔做的凉拌菜还好吃。

        但弟弟的筷子不够快，只能眼睁睁看着姐姐把最后一筷子夹起来，陈小南急吼吼：“姐姐……”

        “给你！”陈小起顿了顿，依依不舍的把凉拌三丝放到了弟弟的碗里。

        张钰青敲了陈小南一记：“喂，不可以这么霸道，你姐姐不要吃了？”

        陈小南想了想，对姐姐还算体贴，筷子夹不起来，就用肉手抓：“姐姐，你一半！”

        陈小起摇摇头，她不吃弟弟手上黏糊糊的食物。

        饭后，休息了一下。

        张钰青没让陈小起洗碗，把她赶到院子里去玩。

        小孩子就该有个小孩子样！

        太过压抑自己的天性，这么懂事，以后长大回忆小时候的事，没几件开心的，都是痛苦的，那就太可悲了。

        去还高压锅时候，张钰青切了西瓜，分了一些给朱奶奶。

        小小的土坯房里，鸡飞狗跳。

        小阿德在大木盆里洗澡，被朱奶奶按压着不能动：“叫你皮，一天到晚滚泥巴，这下知道要爱干净，想洗澡了？”

        “呜呜呜……奶奶，我再也不敢了……轻一些痛啊……”

        洗了好多泥水出来，痛得小阿德一直在叫难受。

        张钰青哭笑不得，放下手中的东西，转身走回去。

        现在太阳灼人，太晒了，呼出来的气都是热的，张钰青哄着两个孩子，睡了会儿午觉。

        如今还是赶紧完成了他们的心愿吧。

        下午四点就出海。

        海面波光粼粼，海鸥在半空中飞翔，想要吃渔民网里的鱼，温度高，张钰青给俩孩子一人一顶大草帽戴着，又让他们喝凉茶，还带来了一壶凉白开，确定不会中暑，才敢出来，阳光直射入海，海面甚至有点刺眼睛。

        确定孩子们坐好，才开始划船。

        附近的二十来岁的小年轻，好奇极了，摇着船桨过来打趣：“钰青，这是你孩子？”

        “滚蛋！”张钰青懒得理会他们：“去去去，别挡水道！”

        其实也就带俩孩子在海面巡视一圈。

        他们的海警父亲这么久没找到，要么凶多吉少，要么被人绑走了！

        但还是得给孩子一点希望才行。

        俩孩子很紧张，坐在船上一动不敢动，兴奋的扶着船的两侧。

        在海上，放暑假后，毛孩子变多了，他们也会和哥哥出海，陈小南这个社交狂热分子，和旁边那条船上的小六子唠上了。

        陈小南得意扬扬：“我们要去找爸爸！”

        好紧张，不敢动！

        小六子帮助哥哥收渔网：“你爸爸在哪里？”

        陈小南嘀咕：“在海上。”

        小六子力气有限，扯不上来，于是他哥哥来帮忙：“一直在海上吗，你爸爸不回家？”

        陈小南噘着嘴：“嗯……我爸爸不记得回家的路！”

        “哟，钰青，原来你带着孩子，来寻夫啊？”混不吝的小子，说话没个把门的，张钰青火大地瞪过去。

        那些小子一直暗恋张钰青，瞧见她凶巴巴的。

        知道不好，立刻闭嘴。

        海钩子村喜欢张钰青的年轻人有不少，以前觉得配不上她这个中专生，后来她傻了，他们父母又不同意，他们只能歇了心思。

        如今瞧见她好像变回了正常人，于是一条条船围上来，想堵住张钰青的去路，和她嬉闹。

        但张钰青是谁啊？

        她最近这个星期吃得好，睡得好，精力好，划船的速度，这些小伙子都比不上，就一会儿工夫，甩出了他们一大截。

        就见海上，你追我赶，一直进行了两个多小时划船比赛。

        才几岁的小孩子，在哥哥的小木船上，又笑又闹。

        惹来一群岸上长辈们的怒斥，可他们拿自家小子又无可奈何。

        另一边，把单车停在海滩上的白衬衣男子，风吹动了他的黑裤子。

        海钩子村十七八岁没找婆家的姑娘，一个个红着脸，互相推搡着，拿眼偷偷看他。

        长得真好看，儒雅淡然的气质，一点都不像一个农村人。

        他伫立了好一会儿，夕阳刺眼，他微微眯眼，一直望着那个划着船肆意又潇洒的张钰青，不知不觉，他看得有些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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