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 雨中遇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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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世民率两千骑日夜兼程赶往陈仓，秦州粮草告急，必须尽快从陈仓周边的常平仓调粮草过去，两万多兵马加上渐渐回归的几万百姓，晚一天他们就得饿肚子。
  军饷也要一齐运过去，李世民现在都不知道陈仓有没有六万贯铜钱，还是先写信过去要陈仓地方官准备好，这样可以节约很多时间，让粮草早日到达秦州。
  又写了一封信加快送往长安，要李渊准备好十万贯，秦州战事刚歇，多准备点钱以备不时之需。
  长安的局势应该也不会太平，各门阀势力虽然被杨玄武打击过，但那都是明面上的人，活下来的人，暗地里谁知道谁是谁的人呢？
  三十多岁的常何乔装成一个厨子早在天黑前就进入到国公府了，李渊要他深夜来见，肯定大概率是小公子今天中午的事。
  没几个人知道黑道上令人惧怕的玲珑阁是李家暗中扶持的势力。
  书房的灯火还亮着，常何端着夜宵来到门口，轻敲了两下，停了一会又敲了一下，李渊才叫他进去。
  坐在太师椅上的李渊摆了摆手，常何放好餐盘回身关好门，单膝跪地见礼道：“属下常何拜见主公！”
  李渊没让他起身，只轻声道：“常何，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老夫？”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但往往就是这样的态度才更让常何心悸。
  常何了解李渊，这些年他掌握玲珑阁，消息都要经过他的手，这个外表和善的主公发起怒来大地都得抖三抖，见他问起这个问题，忙开口道：“主公说的是否是小公子醉酒调戏民女之事？”
  李渊道：“是，老夫问你，‘神仙醉’可是你玲珑阁所拥有？”
  常何疑惑道：“禀主公，属下从未听说‘神仙醉’之名。”
  李渊愣了一下，看常何姿态不似作伪，便让他起身，道：“既如此，你回去后速将‘神仙醉’有关信息全部调查清楚，记住，一切暗中调查，老夫要知道现在到底谁拥有这东西。”
  常何轻声应诺，问道：“主公，您所说的‘神仙醉’是怎样的东西？形状或特性还望主公示下，属下也好有的放矢去调查清楚。”
  李渊道：“是一种加了某种蛇血，喝了或闻了可以让人致幻的东西。”
  常何惊道：“您所说的这种酒属下知道，但江湖上不叫‘神仙醉’，而是叫‘情人血’，这东西来自西域昭武九姓，黑市上千金难求，莫非小公子就是遭了这东西暗算？”
  李渊听完，忙道：“那你可知道现在长安何人持有此物？”
  常何道：“属下不知，昭武九姓被先帝赶离家园之后，就一直很少出现在人前，不过，清河崔氏在大业四年接收过一男一女两个来路不明的人，虽然他们说是远房亲戚，但据属下调查得知，这两人就是昭武九姓的外支，只是这‘情人血’是否真出自他们之手，属下就不敢肯定了。”
  李渊听完后，心中已有计较，这清河崔氏是长盛的氏族门阀，留守在长安的叫崔秀，是个二十五六岁的文士，在杨侑朝中官至礼部侍郎，这官职还是李渊推荐给小皇帝的。
  这崔秀平时里不显山不露水，如果此事真是他崔家所为，就代表崔家已站到小皇帝那边了，对李渊来说，形势不太妙。
  所谓氏族门阀，其实就是大汉朝以来兴起的大地主豪强势力，他们的前身就是秦末农民起义建立的大汉政权而诞生的既得利益新贵族。
  他们的成分既有大汉的开国文武功臣，又有靠读书入仕的知识分子，还有历代的一些靠外戚兴起的家族，以及在此过程中不断诞生而加入的少数民族传统贵族。
  他们在经济上拥有大量的土地，在朝堂上拥有千丝万缕的连带关系，文化上也是世袭传承，大汉时期，他们曾经是炎汉繁荣的缔造者。
  可是到了汉帝国末年，他们迅速地走向腐化堕落，但是他们又不甘于放弃既得利益，所以才有了魏晋南北朝的九品中正制的士族制度。
  这种制度就是为了巩固世族豪强在各方面的垄断地位，在魏晋南北朝时期，用人以品位为标准，出现了“上品无寒门”的现象。
  底层的老百姓无法实现阶层的跨越，上层的士族能力不断的走向平庸，所谓“秦汉以智御愚，魏晋以贵临贱”。
  南北朝的长期战乱和民族大融合，在一定程度上打压了北方的士族势力，不少优秀的底层人靠着战争军功挤入了上层社会，为腐朽的北方士族注入了新的力量，最终强大的隋王朝灭掉了坠落腐化的南陈，实现了华夏一统。
  隋朝建立后，虽然北方的士族势力在一定程度上被稀释，但是北方在北魏后期形成的新的士族势力，即关陇集团，仍然控制着隋王朝的大局势。
  为了抑制和牵制关陇贵族，加强皇权实行社会改革，杨广创造了科举取士的选拔改革，进一步有效稀释了士族势力。

  而李渊所在的李家正是新兴关陇集团的中流砥柱，清河崔氏作为老牌的氏族，跟皇家合作是意料之中的事。
  想通了这点后，李渊长叹一口气，看来要加快夺位速度了，小皇帝和太后那边己经开始行动，不会只有这一招，秀宁那边应该无虞，但世民那边可就要多加小心了，不能坐以待毙。
  常何见李渊叹气，应该是有决定了，便试探着问道：“主公，属下是否要安排人去监视崔家？”
  李渊道：“不用监视太紧，被他们察觉到反而会打草惊蛇，只需知道他们每日见过何人就行，你去吧，记住，此事保密，千万别泄漏出去。”
  常何抱拳应诺，转身出门回玲珑阁安排人手监视其他门阀，李渊并没明说，但他得听话听音，全部监视起来就对了。
  李渊坐到书桌前面，开始给李世民和李秀宁那边的接头人写信，要他们注意安全，毕竟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当李世民率军来到阵仓时，接到信的地方官已经将二十万石军粮和十五车草料装车完成，但军饷只有三万贯，远远不够。
  三十多岁的陈仓县令来到李世民军前，入帐后禀道：“将军，因北面陇县、千阳出现了一批心狠手辣的黑风盗，时常纠众来攻，所以那边的常平仓都移到了陈仓附近，下官才能这么快凑齐运往秦州粮草，但军饷实在是没办法，长安刚运过来五万贯，两万已下发到陈仓守军，只余三万贯全数给了秦州了。”
  李世民道：“辛苦县尊了，既然陈仓附近有匪患，这三万贯也不用运往秦州了，留下来应急，军饷之事我来想办法。”
  县令忙感恩戴德道：“多谢将军体恤！”
  李世民客气两句，又道：“我此次回军长安只带了两千兵马，所以往秦州运粮护卫之事就只能麻烦县尊大人了。”
  县令道：“将军，非是下官推脱，陈仓也只有三千兵马，骑兵只占一半，如若抽出一千多人马运粮草，那黑风盗在这期间来袭，可就危险了，您看是否有其他办法？”
  李世民想想也是，现在只有两个办法，要么自己派一千骑运粮，要么让陈仓守军派人运粮，自己的兵马留在陈仓帮忙守城。
  想来想去还是第一种方法好点，一是熟悉往秦州的道路，二是陈仓守军熟悉陈仓防务，如果对调两军又得重新熟悉对方的领域，就没必要了。
  当初没有料到陇县那边会起盗匪，致使现在陈仓无兵可派，只得重新部署。
  李世民打算不走来秦州时的歧山，而改道走眉山县回长安，这段路平直且宽敞，适合骑兵驰骋，加快行军速度只需三四天即可到达长安。
  二十万石粮食和十五车草料，一千骑兵护送有点不保险，黑风盗可能会盯上这批粮草，所以李世民决定多派五百骑往秦州，身边只留下五百骑就够了，眉山到长安这一路没听说有有人起兵，应该是安全的。
  县令见李世民安排完毕，就告辞离去，这位少年将军的气度让他折服不已，不但能上阵杀敌，政务也很熟练，他把那三万贯留下来时，县令就已心服口服了。
  李世民叫过来一名校尉，拿出一封信道：“这信你亲手交给刘将军，一千五百骑我交予你统领，限时三日将粮草送到秦州，途中若遇阻拦，全部消灭之，交接后不必回军，留守秦州，归刘将军统属。”
  校尉单膝跪地应诺，接过李世民手中的信件，起身上马，一千五百骑早已准备就绪，押着粮草往秦州方向浩浩荡荡而去。
  罗禹这两天没课上，这些孩子大部分还不认识汉字，得先由李秀宁和杨蔓教会一点基础才能学习算学，阿黎充当翻译，李秀宁说一句她就翻译一句，这课上得不是一般的累。
  幸好有黑板能用，李秀宁和杨蔓一人上一节课，教孩子们学习《三字经》和《百家姓》，下午又换一批过来再教一遍。
  张扬他们六人被寨子里有适龄女娃的家长看中了，正在跟罗禹商量要他们娶了自己的女儿，罗禹没办法，只能答应他们休沐时让双方见一面。
  家长们喜滋滋的离去，罗禹苦笑一声，看来张扬他们得牺牲一下色相了。
  还得去找昆山拿新印出来的教材，七十多本书而已，排好版一下就印好了，也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两天了还没拿过来。
  黎老爹越来越老了，他挺直的背弯了下去，脸上皱纹如刀刻一般，但精神还不错。
  阿黎是他在外面捡来的孩子，当时才一岁多，她没有姓氏，就叫阿黎，她自己说叫黎黎，随了黎老爹的姓。
  没人知道黎老爹为何会是汉姓，现在寨子里他年龄最大，己快九十，却耳聪目明。
  他坐在门口看到罗禹过来，笑道：“小禹，过来，爷爷有事找你商量。”
  罗禹早就认了他作爷爷，这些天每天都要来陪他老人家吃饭，说话。
  见他喊自己，罗禹快步来到老人家面前，蹲到他身边道：“爷爷，什么事啊？”

  黎老爹笑道：“我要走了，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阿黎，你能答应爷爷照顾好她吗？”
  罗禹听后泪流满面……
  眉山县东部，李世民带着五百骑绕过县城，直奔武功方向，时正值申时初，本来睛空万里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电闪雷鸣，一场大雨眼看着就要落下。
  虽然着急回长安，但此时已是九月底，己入秋了，冒雨行军不可取，李世民只得先行安排全军扎营，立起帐篷，先躲过这场雨再说。
  五百骑下马将挂在马后的小帐篷取下，各自搭好后，豆大的雨点落了下来，打在帐篷上“咚咚”直响，像是在敲鼓。
  雨越下越大，似乎要将这一个月以来积蓄的秋雨一股脑落下来，风却很小……
  他们身处平地，雨大了帐篷能遮住上面，但地面已经开始积水，只一盏茶功夫，积水就泡到了脚面上……
  地面开始震动起来，紧接着就从武功方向传来马蹄声，李世民感觉到地面的震动后，马上出了帐篷，提枪上马，大瓢泼大雨落下，只一眨眼就已浑身湿透。
  五百身经战阵的骑士也已感觉到有骑兵过来，不待李世民下令，纷纷钻出帐篷，拿着兵器，上了战马，将李世民围在中心。
  秋雨带走了他们身上的热量，雨落在脸上，已经看不清前面五步以外是什么，战马也不舒服地轻嘶着，腿不安的踏着水面，溅起巨大的水花。
  帐篷已经不重要了，五百骑静静的列队等待着对面不知是敌是友的骑兵到来。
  一支羽箭从雨幕中穿了过来，可能是雨太大，速度受了影响，被前面的骑士轻松挥枪挡下，落在了雨水中。
  这不问青红皂白的一箭，似乎表明了对方的身份，但他们知不知道这边是李世民就难讲了。
  那边的人没再射箭，应该是知道在这样的大雨中箭的杀伤力不大，所以他们改为了冲锋。
  天色越来越暗，地上的积水已没过马蹄，这里是黄土地带，积水久了黄土变软，已有下陷趋势，必须要动起来。
  大雨来得太急，李世民下令时也没在意地形，他们所处的地方正是低洼之处，两边都高出不少，上面没有多少积水。
  于是李世民下令缓缓往右边移动，先出了这水坑再说。
  刚到高处，对面的骑兵就已到面前，他们都头戴大斗笠，一身灰衣，手中拿着长把大砍刀，也不答话，当头劈下。
  雨还在加大，落在地上却变成了红色，不知道谁受伤或死去，惨叫声响起，前面的几人同时落下马来。
  这一场战斗来得莫名其妙，被围在人群中间李世民该如何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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