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念去去
这一场朝会注定是得一个不欢而散的结果。
李煦看着下面一言不发的李佑不自觉的摇头，脑子里突然冒出个念头来，想着这个朝堂也该革新着不再那般遵从立嫡立长。
福宁殿里，那早早就拟在桌案上的旨意，就只差个天子印。李煦就知道结果会是如此，他的孩儿总是这般被人蒙骗着而不自知。
从李衍开始他便太小看这个孩儿，朝堂、盛京一如他一般，对太子太过看淡。如今李佑便是要用他自己法子上来。
天子被迫下了诏书，可他并不觉得这是一场给盛京与翠柏里的成全，情谊这样的东西丢不掉就不该往上行。
两份皇诏就很快从中书而下。
有关天家恩赐的事情，总是传的那么快。
林柔知晓后还是高兴的。说了那么多年，盼了那么多年总算也真的到了这个时刻。
旨意里说着，梁王世子即日就可启程，来年春末回。这时间还算宽裕，果然如人所料，官家依旧想要在百姓心里高出太子一截。
林柔立刻央求着自己母亲，想要出门去送一送裴煜。大娘子拗不过女儿撒娇，只好仔细嘱咐着放人出门去。
闽扬楼里，林柔让秋儿早早来留好了地方，还未到就又让人去喊了谢筠也一道来。今日由她做东来请裴煜的贺酒。
而李佑却来不得，殿下的病近来又开始反反复复的，不知是真还是避人的托词。
裴煜得着消息赶来的快，比谢筠早到一步，看着林柔就笑着过来。
“曾寅，明日就启程吗？”小姑娘看着人就立马问着。
裴煜点着头，他的母亲要他早去早回，一刻不能耽搁。
林柔看着人还没说出下一句，门就又开了。
谢筠进来看着一张欢喜的笑颜和一位皱着眉头像是十分不解的人。
“曾寅，这是旻晟。”林柔说着话但目光却跟随着坐到自己旁边的人身上。
两位被介绍人点头示意着，裴煜自然认识谢筠，只是不知道这个人同林柔何时这般亲近了。
但而后的时间就足够让裴煜看明白一切。
眼前的人竟然能让林柔那么乖巧，端坐着不提任何刀剑比试，谢筠说什么林柔都会看着人笑着点头。
裴煜的心里从来没有这般的感受，就算是从前年年不能回翠柏里也没这样的失落感。
可小姑娘偶尔同他说着话笑着，他还得回以微笑。
很明显，这一场送别，林柔依旧把裴煜当作主位，同人说了许多，忆了许多。
但有些话在裴煜看来就是小姑娘说给谢筠听的，把那些从前全盘告诉另一个与故事无关的人。
酒楼里，两人喝着醇酒，一人喝着葡萄甜酒。
谢筠的目光里就只有林柔，他与裴煜说到底都不相熟。可他也想不到再过一个秋来，他们之间就不再如此平和。
而裴煜此刻一杯连着一杯的喝着酒，就没停过，他看着谢筠还特意举樽来同人言谢着那时的相救。
谢筠没说什么，反而林柔听着了，就立马夸着她的旻晟有多厉害。
裴煜的笑僵在脸上，他不明白，谢筠是如何走近林柔的。可他明确着不想眼前的画面就是最后的结局。
没过多久，秋儿就走到林柔身边示意她该回府了，小姑娘也没办法，就起身最后祝着裴煜此番风顺，得偿所愿。
谢筠也就跟着起来。
裴煜看着眼前两人相立的画面觉得碍眼，他突然出言说着：“柔丫头，我有话同你说。”喊着从前的称呼，将人单独留下。
林柔看着这人要回去高兴的份上也不同人计较这一句称呼，看着谢筠先行出了门就立马说着：“什么事，你快说吧。”
裴煜起身、走近，他看着林柔与人四目相对着。
“柔儿，你愿意同我一道去翠柏里吗？”裴煜问的认真，这句话他从前也问过一次。
林柔看着人依旧笑着，上一回她想得很好，点了头，这回她看着裴煜对人坚定的摇了头。
从及笄开始，她更明白自己想要的与能得到的之间落差。
若如此，她只想同谢筠相守，就在盛京里也很好。
这个答案放在今日之前都会让裴煜就得不可置信，林柔这个小丫头会放弃从小说到大的自由。可今日看着谢筠，看着林柔满眼都是那个人的模样，他就明白，他此刻是不可能把人带回去了。
可裴煜与李佑不同，他们一个讲求舍身，一个觉得能争。
裴煜笑着看着人，他什么也没再多说，只是点着头放林柔离开。
他继续喝着酒，嗤笑着，光有一腔的爱意又能如何呢。天家、旨意，只要他争得在首，那便什么都能握住。
而一道离去的人，走在一块，靠的很近。仗着今日衣袖长过指尖，她们悄无声息的牵住手，慢慢走，慢慢的晃着。
到林府外，谢筠看着小姑娘进去，或许林柔看不明白今日裴煜偶尔流露出来的心伤，可谢筠能看懂。他想着自得快些来林府提亲，将小姑娘的名真的同自己相连在一块，让任何人都不能在觊觎。
而酒楼里，裴煜喝完最后一杯，念着林柔这个名字起身却没有直接回梁王府里。
裴煜入了东宫，他来同殿下道别，同攸宁言谢。
可开口第一句，却掩饰不住的说了林柔的名。
“攸宁可知晓林柔的心思。”裴煜问着，话里指着谢筠。
李佑点头，同人自然的说着：“小姑娘大了，有心悦的人是件寻常事。”
李佑从林柔来同自己说明白那一日，就自然的走到了兄长的位置的上来看这些。
“攸宁，谢筠当真值得托付吗？”裴煜问着话，皱起眉。
原来从前就他一个傻子没看出来。
“曾寅，或许你从翠柏里回来以后，朝上一切都会改变，你我之间可能也会有利弊权衡。今日放你回去，是我对十六前选择的弥补，是我站在攸宁的位置最后能为你做的事情。所以今夜我们依旧是相伴了十六的兄弟，你直言罢，不必来试探我。”李佑说着这话，轻叹口气。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与裴煜之间不在能无话不说。
裴煜看着人，李衍的死摆在面前，没有人能不畏惧的，没有人能比他更明白殿下的隐忍与狠。
他与攸宁之间不单单是东宫里一道打闹长大的兄弟了，入仕那一刻他们也是君臣。
“攸宁，我欲娶林柔为妻，这辈子单她一人足够。”裴煜想要李佑的帮助，他说着想法与承诺。
这话若放在一年前，李佑定然会点头，甚至为成这一段姻缘而谋划。可今日他看着裴煜，不懂这个人在想些什么。
“你要明白，两心相悦才成姻缘二字。”李佑说着话，明显的不认同。
裴煜却急切的反驳着：“攸宁，我不觉得谢筠比我跟值得林柔托付终身。”
那小姑娘如何知道她心里对人的能成一辈子的欢喜还是单单新奇的喜欢。
李佑叹着气问道：“那你想我怎么做。”
“殿下，春末我回会回来，届是我便会说已在翠柏里行了冠礼就让母亲去林府提亲，我希望殿下能保全我这个机会。”裴煜来的路上就想好了这些。
李佑看着裴煜的眼睛，他明白这话里是要他继续用天家拖着林柔的婚事，好让别人无法来提。
他与裴煜确实更早相识，可走到今日，昔年种种皆如流水而过，他说了回去是他的弥补，他们不亏欠，没有缘由让他为了裴煜去耽误林柔的婚事。
李佑虽未摇头拒绝，可却对人说着：“我从前应了小姑娘，让她嫁与心里所爱，若有一日她同我说心悦你，我必定为你们去向官家求。”
裴煜明白李佑这是不答应的意思，他也不执拗着非要人在此刻点头。今日来还是道谢的，谢李佑给他回去的契机。
裴煜便叹了口气，缓和着说：“好，攸宁明日我就将出城，曾记幼时你问太保，翠柏里的山水与永兴与盛京有何不同的，春末想来我就能告诉你了。”
李佑看着人转化话题，他也不抓着上面的事情多言，就点点头。
他们之间便也再无话可说。
明明有着以后却只能忆着从前。明明以前同吃同住，此刻连拒绝的话都得三思后咽下，说的冠冕堂皇。
裴煜就这样出了东宫，明白婚嫁之事殿下不会向着他，他必须自己来才行。
走在盛京的街上，吹着要入冬的风，像是把人吹清醒了一般。
第二日，林柔到外城门边上的八角亭里，看着特意换了一身软甲的裴煜，一旁还站着匆匆赶来的庆询。
“我代殿下来送世子的。”庆洵停下就同人行礼说着。
林柔看着眼前的画面，心里突然漫着没有来的难过，她不明白为何攸宁不来。可这本非最难过的，最难过的是她的心里对此是有答案的，只是小姑娘不愿意说，不愿意信。
眼下给人送行或许更为要紧些，这些后话可以等人回来。林柔也不似从前非要把情绪放在脸上，她深吸一口气脸上扯着笑看向裴煜。
“曾寅等你回来，我们在一道比箭，到时候让殿下看看，我是不是能比过你了。”林柔的话里说着往后带着从前。
裴煜点头说着好，他翻身上马，却又频频回头看着亭子里的小姑娘朝自己挥手带动着衣袖纷飞。
裴煜便想着要是能把人也一道带走就好了，林柔定会喜欢翠柏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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