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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第四十六章安之若素


孔元朴沉着脸一言不发,净空大师怒气冲冲,“你身为大禹皇帝治理国家,心系天下,招贤纳士,薄赋轻徭,恭俭有制也算是一代明君。可你做为一名女子的夫君,做得远远不够,不负责任,没有保护好她,她遭受非人的待遇,初见她时,手脚勒痕淤青,内力涣散,腹中胎儿差点儿保不住,脸上皮肉上翻,伤疤触目惊心,一介女子,孤身一人沦落在外,你怎么能忍心?”

        “啊……”徐璟恩被净空大师一番震惊了,“她怀孕了?有了我的骨肉,我竟然是最后才知道的,她……她不能生……不能,一命换一命,她会没命的,都怨我,情难自控,是我害了她……”徐璟恩懊悔不已,他望了一眼孔大人,“怎么办?我不能失去伊诺,我们可以不要这个孩子,救救伊诺,我不让她死……”

        孔元朴低头说:“圣女生产之时,气血逆转,她母亲就是流干了全身血液,枯竭而亡,本来以为五行达摩神功可以克制逆血,实际上,根本控制不住,该来的还是会来,无法摆脱,命运使然,这也是她的劫难,天意如此,陛下还是释然吧。”

        徐璟恩痛苦万分,他朝别院里喊:“伊诺,你出来呀,见见我,是我不好,没能保护好你,不管你的脸变成什么样子了,我也不放弃,说好了,一辈子相守,不离不弃,我会加倍珍惜你,疼爱你……”

        孔伊诺还是没有出来,徐璟恩的喊声只惊起林间山雀的四散逃窜,喧哗过后,沉寂一片。

        徐璟恩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咽了一下口水,继续喊:“伊诺,你不出来,我就不走了,直到你出来,我们回天京城,余下的时光我陪你,我们不要留下遗憾,你永远是我唯一的皇后。”

        老和尚一见叹气摇头,“唉,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因果轮回,宿命难违,爱恨嗔痴,过眼云烟罢了,历史不断重演,人间悲剧,无休无止,不如忘了,一干二净。”

        他走进别院内,转眼间神秘地消失不见了。

        孔伊诺坐在别院后山崖,脚下是万丈深渊,下面滚滚江水,听着前院徐璟恩撕心裂肺的陈情,泪眼婆娑,眼前山峰的轮廓也模糊了。

        徐璟恩与孔元朴带着人跑了过来,孔元朴喊:“伊诺,不怕,爹在呢。”

        徐璟恩看到孔伊诺侧坐山崖,只能看到她的左侧脸,晶莹剔透,肤如凝脂,依旧如初的美,“伊诺,是我呀,徐璟恩来接你回家……”

        孔伊诺浅浅一笑,笑里带泪,“大禹皇帝,忘了我吧,就当做了一场梦,回去封后纳妃,六宫粉黛,延绵你皇家子嗣,忘了天地间还有一个小圣女,她不过是万丈红尘中,一朵雪花,即将融化蒸发,消失在天地间,没有来生了,来生我不愿再投生做人,做人太苦太累,你不必在苦心找我,不久以后我葬身渊魔山谷,与世长辞……”

        孔伊诺说完站起来,舞动双袖,天际簌簌落下大片大片雪花,风起雪涌,雪越下越大,模糊了视线,孔伊诺的身影越来越模糊,徐璟恩意识到不好,“伊诺,不要,等等我……”他摆脱腾莽的拉扯,冲到崖边,看到孔伊诺飞身跃下悬崖,“徐璟恩,别再找我,我想清净一下……”

        老和尚来了,“大禹帝王,她还是不想见你,死了心吧,八个月后,她产下婴儿,元朴,这个女婴,我要抱走抚养长大,她本来就不属于凡尘,下一代圣女,老衲我要好好培养,是水晶灵珠转世,比她娘更胜一筹。”

        徐璟恩气得直瞪眼睛,“老和尚,朕的女儿,大禹的长公主,岂是你能抢去的?你吃斋念佛,朕的公主也吃斋念佛不成,岂不是委屈了她,不行,朕要抱走接回皇宫,她是金枝玉叶,不能吃半分苦楚,受半点儿罪。”

        净空大师也恼火了,“这个孩子与我有缘,我是她老祖宗,怎么就不能跟我生活了?吃斋念佛,修心养性,打坐参禅,她受益匪浅,对她好……”

        徐璟恩打断他,“朕说不行就是不行,朕的长公主岂能流落在外,我这个做父皇的要陪伴她,没能陪伊诺,朕深感愧疚,对这个女儿,朕要倾尽一切,抚养她长大……”

        两个人针锋相对,孔元朴忙劝道:“都别争了,伊诺一定是回渊魔山了,陛下舟车劳顿,在此休息几日,我与腾莽赶往渊魔山,再劝劝她,说不定她愿意回宫呢。”

        徐璟恩失望透顶,有些沮丧,“孔大人,伊诺她还愿意跟我回去吗?”

        老和尚一拂衣袖,“我也要去渊魔山,待她生产之时,抢了她孩子就走,倒要看看,大禹皇帝能把老衲怎么办?”

        徐璟恩急眼了,“朕也去,老和尚,你若敢乱来,朕派十万大军捉拿你,张贴海捕文书,看你能逃到哪儿里?”

        “你吓不倒我,这个孩子我要定了,天选之子,水晶灵珠转世,你一介凡夫俗子,不懂得教导,不如送给我……”

        徐璟恩真怕他抢走孩子,下令道:“腾莽,备船,沿江追赶,不能让他得逞……”

        老和尚哈哈大笑起来,纵身一跃,半空中高喊:“大禹皇帝,不如我们赌一把,看谁先到渊魔山,谁先找到圣女,说服她,看她愿意把孩子托付给谁?”

        老和尚腾空而去,徐璟恩又气又急,一甩衣袖,“天理昭昭,还有王法吗?公开掳掠朕的长公主,丝毫不把朕放在眼里,仗着是个地仙,无法无天了。”

        孔大人赔礼道歉了,“师父年纪大了,越发孩子气,还请陛下宽恕,别跟一个一百多岁的老人见识,他是伊诺的师祖,当年他就想抢伊诺,被我推三阻四,送往水月庵堂,无情师太也不卖他人情,他才没能得逞,如今旧事重提,不如去接无情师太,让她劝劝伊诺,或许还有转机。”

        “好,那我们分头行事,孔大人去接师太,朕与腾莽赶往渊魔山,即便是上刀山下火海,朕要把伊诺接回宫,余生短暂,朕要陪她剩下的日子,要好好补偿予她……”

        腾莽簇拥着徐璟恩下了伴潮山巅,急匆匆赶往渊魔山,一路人马浩浩荡荡,陛下出行,引起恐慌,地方官率领当地百姓叩头,两侧围满了人,人山人海,都想目睹一下新君的风采。

        腾莽的先锋开道引路,他有些惴惴不安,新君出行,如此大张旗鼓,引人注目,恐怕召来无端祸事。他是小心翼翼地维护着徐璟恩的安危,守在马车一侧,目不转睛地盯着人群,严格提防。

        队伍进了渊魔山的地界,要经过一段狭长的峡谷,腾莽紧张兮兮地望着两侧山脉,心里不踏实,总觉得要出事,趁休息工夫,他对徐璟恩说:“前面就是人称鬼斧的迷魂峡谷,两侧山势陡峭,峡谷的羊肠小道迂回曲折,地势落差大,凶险万分,不如陛下伪装成侍卫,伴我左右,令一个侍卫穿上陛下的龙袍,坐马车里吸引歹人的注意力。”

        徐璟恩望了望高耸的山脉,问:“你觉得丛山两侧埋伏了歹人?”

        “属下觉得气氛不对,谨慎起见,委屈陛下了。”

        徐璟恩还是接受了腾莽的建议,在马车里与一个身材相仿的侍卫对换了衣裳,他下了马车,听到杜鹃的啼叫声,也是觉得气氛异常,跨过这段峡谷就可以进入渊魔山后山,后山沟壑丛生,凶险万分。

        孔伊诺返回渊魔山,她不敢上山,脸上这道疤痕太丑陋了,这副狼狈的样子让四大护法看到,不得心疼至极,依判官和罗刹女的性子不将孔伊敏大卸八块不解气,她不能也不敢直言相告,徘徊在渊魔山下冥思苦想个合理的理由,且这个理由经得起四大护法的仔细揣摩和各种盘问。

        孔伊诺坐在河边岩石上愣愣地发呆,一个老婆子拄着拐杖,佝偻着身子,伸出一只干枯皱巴的手,指甲细长弯钩,青筋裸露,脑袋埋在骨瘦如柴的胯间,“小姑娘,可有碎银子赏些吧,老婆子逃难至此,几日没吃饱饭了,快饿死了,行行好吧……”

        凭借敏锐的第六感,孔伊诺腾得站起来,“你想干什么?”

        老妪一双黄中带蓝的眼珠,一头蓬乱的银发,一身宽大的黑袍子,嘿嘿一笑,笑声像一只猫叫,形体也神似只黑猫,邪祟诡异,露出黑洞洞的牙框,舌头鲜红细长,舔了一下嘴唇,“听说小圣女肚子里的水灵珠味道不错,我想尝一尝……”

        孔伊诺一下子窜到岩石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不用管我是谁,你大难临头,还不自知……”她晃了晃龙头拐杖上的铜铃,“铃铃铃”一阵摇铃,从密林后出来六个异族女子,眉间带煞,一袭黑裙,轻纱遮面,左右手腕上同样戴着一串铜铃,她们鬼魅一般来到身前,晃动身躯,抖动双腕,那个老妪冷笑着,“小圣女,你在劫难逃,我要抓住你活祭妖王,妖王沉睡百年了,该醒了!”

        这个老婆子提起妖王,孔伊诺感到很好奇,“十三骷髅人也提起过魔妖,自称魔妖是他们祖师爷,你们煞费苦心地救妖王,他们口中的魔妖是不是你所说的妖王,你们是他什么人?”

        老婆子嘴角勾起,眼神迷离,“没错,魔妖就是我们的王,我是他的情人,一百年了,他沉睡一百年了,在冰冷的从极之渊,被东楚公主红伽罗冰封了一百年,这个仇,由红伽罗的后人—你来偿还,第四代圣女,这百年的仇怨,今日我们做个了结吧……”

        “从极之渊是不是渊魔山下的深窟,里面深不见底,冰寒极地,魔妖被镇压在那儿?”

        孔伊诺曾听判官说过从极之渊,判官只是了了说了几句,“渊魔山沟壑最深的就是从极之渊,三百仞深,下面接近地府的大门,冰寒极地,传说那是个坟冢,世世代代圣女的坟冢……”

        孔伊诺感到后背袭来阵阵寒气,不由得悲伤由衷而来,世代圣女死亡后,承袭水葬,冥冥之中自有注定,魂牵梦萦吧,尸身飘向从极之渊,被冰封在圣坛,长眠于此。

        如今看来,的确有这么个地方,还冰封了十三骷髅人口中的魔妖。这个老婆子与净空大师年纪相仿,有百岁之余了吧,她与魔界妖王之间渊源颇深,应该不会信口开河,无中生有。

        老婆子又开始摇动铜铃,六个女子也开始效仿,双臂高举,扭动腰肢,晃动手腕,铜铃声声,孔伊诺感到心血翻涌,一阵眩晕恶心,暗暗叫苦“不好”,此铜铃不仅有致幻作用,还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打压腹中胎儿,导致孩子不安分,在腹中折腾起来,把孔伊诺折腾得也是七荤八素。

        随着铃声响起,从四面八方涌出上百只猫,有黑有白,有花色有杂毛的,全身皮毛乍起,狂叫着,扑过来,孔伊诺不敢停留太久,跃身跳下江,潜入深水中,逃跑了。

        孔伊诺顺着江水进了渊魔山谷,在水底寻找从极之渊,她游过宝藏所在之地,继续寻找,在一个隘口被一股强大的水流卷进一个洞口,直直掉进黝黑的深窟下,她的身体一直下坠下坠,里面深不见底,好似有块巨大的磁铁吸引她来到地府之门。

        她掉了下来,下面是另一个世界,冰川时代,奇寒极地,冰晶闪耀,寒气逼人,在一个硕大的祭坛,她看到三具水晶棺椁,里面躺着三个女子,棺椁上标注着她们的名字,“红伽罗,红药,红珊……”

        最边上的棺椁上标注着“红尘雪”,依次排列,孔伊诺苦笑了一下,轻轻抚摸自己的棺椁,旁边躺着的红珊睡着了一般,依然美丽,平静极了。

        孔伊诺忧郁的让人心碎,泪水如珍珠断线般顺着脸颊流淌,“曾外婆,外婆,娘,不久红尘雪就来陪你们了,躺在这冰冷的棺椁里……”

        突然间,她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在祭坛的另一侧,立着一个一人多高的冰晶,里面冻着一个人,雾气蒙蒙的,孔伊诺吓得脸色苍白,陷入巨大的恐惧中,大叫着跌跌撞撞跑过去,“徐璟恩,徐璟恩……”

        她拍打那个冰晶体,呼唤着,喷出的哈气如烟似雾,冰晶的寒气袭来,落在掌间,她瞬间清醒了,“不对,他不是徐璟恩,他穿着铠甲,那他是谁?一模一样的脸……”

        她轻轻抚摸那个男人的脸,手触及之处,冰晶在迅速融化,里面那个男人感应到了,嘴角微微上扬,忽然间争开了双眼,星眸闪烁,炙热地望着孔伊诺。

        孔伊诺惊呆了,“你是徐璟恩吗?”

        男人眨眨眼,没有说话,长长的睫毛微颤,深邃的眼眸,摄人心魄,孔伊诺紧抿双唇,转身欲走,“他就是妖王,他不是徐璟恩,虽然长得一模一样,他的眼神邪魅狂野。”

        孔伊诺注意到妖王眉心间有个冰凌花封印,心想这个就是曾外婆的封印,一百多年了,她转身欲走,眼角余光瞥见,男人的手指轻微弯曲了一下,孔伊诺心中隐隐不安,“你要醒过来了,百年大劫难真地要来了?”

        男人嘴角微笑呈现出弧度,双眼中忽闪而逝的东西,让人抓不住,突然一个声音传来,“雪儿,帮帮我,我要出来……”

        孔伊诺定睛地看着男人嘴巴,声音不是从嘴巴里传出来的,是腹语,“你怎么知道我是雪儿,你是妖王?”

        “圣女的独特气息,第四代圣女,放我出去,我可以救你,保你生下孩子性命无忧,还能让你的女儿摆脱东楚世子的诅咒,做一个普通人,过正常人的生活,不必在肩负什么破使命,保护这劳什子的宝藏,我要让渊魔山宝藏沉入地下,深埋千仞之下,世人根本无法触及到,断了那些居心叵测之辈的欲望……”。

        孔伊诺极度地渴望平凡的生活,妖王一席话引诱着她,她的内心挣扎着,沉思了一下,最终理智战胜了情感,“你休要蛊惑人心,我不会放你出来的,你是魔界妖王,一旦现世,引来天下大乱……”

        孔伊诺还是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开了,她不敢再停留片刻,怕控制不住自己,真把放妖王放出来,引起天下大乱,她就是罪魁祸首,虽说妖王开出的条件太有诱惑力了,还有他本身这个人,与徐璟恩一模一样的脸,一样的眼眸,怪不得那个老妪一百年了,还为他耿耿于怀,不能罢手。

        身后传来那个男人的呼唤,“雪儿,我可以逆天改命,你要相信我,你就这么狠心,不给我个机会,你也要为你肚子里的孩子想想,她长大以后还不得不步入你的后尘……”

        孔伊诺感到阵阵寒意,肚子里孩子也不安分,好像在抗议,她跃出山谷,来到渊魔山魔宫,四大护法和玄虚巫女笑吟吟站在山门前,判官道:“知道你回来了,江水激荡,打着漩涡,月圆之夜,海水潮汐,今夜格外清爽!”

        罗刹女疑惑地来到她身前,“你平时不爱遮面纱,总喜欢戴斗笠,今日白纱遮面,不似你的性情啊……”

        她伸手去摘孔伊诺的面纱,孔伊诺刻意躲闪开,沉默了一会儿,亲手摘下面纱,惊呆了在场的所有人,空气都冻住了。

        “你的脸……”判官皱着眉头,孔伊诺故作轻松说:“不小心被树枝划破了,不当紧的……”

        彩衣吓得去抚摸她的脸,“这么长,这么深,很疼吧?”

        侏儒哥骂道:“怎么这么不小心,这下好了,丑陋不堪,怎么见人?”

        巫女悄悄去拉扯他的后脖颈子,示意他说话注意一下,怕中伤了小圣女。

        玄虚不敢乱说话,注意到小圣女眉宇间的忧郁转瞬即逝,知道她有隐情,不愿意吐露,其他人也深知她刻意隐瞒,才见面,没有深究这背后的狐疑,待日后再慢慢盘问,总会知道前因后果的,只是小圣女的脸被划破成这个样子,心里总觉得难受,都很低落消沉。

        孔伊诺摆摆手,装作没心没肺地笑着,“不碍事,不耽误吃喝,你们做饭了吗?我都饿了……”

        众人进了餐厅,彩衣与巫女去端饭菜,判官盯着孔伊诺问:“这一个多月你去哪儿了?听说你被涂谟掠走了,新君册封你为后,到处寻找你,你是不是在刻意逃避?”

        孔伊诺伸手拿了一个馒头,大口大口吃起来,“我饿了……”

        面对判官的盘问,孔伊诺不愿讲出自己的遭遇,往事如风,一切作罢,冤冤相报何时了,何况自己就八个月的寿命了,不必在深究过往,红尘薄凉,经年悲喜,都化作炭火灰烬。

        玄虚从厨房端来一盆汤,“鱼汤来啦,新鲜的鱼汤,还不快趁热喝一碗……”他舀了两大勺端到孔伊诺面前,“趁热喝,彩衣熬的,味道鲜美……”

        一大股子鱼腥味直冲孔伊诺的鼻腔,她干呕了两下,忙用手捂住口鼻,还是止不住的恶心,她跑出去,蹲在树丛里,吐了几口,把刚吃进去的馒头愣生生又吐了出来。

        吐得七荤八素,她站起来转身,看到罗刹女彩衣判官盯着她看,罗刹女脸色铁青,“我们最不愿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你走了红珊的老路,孩子是不是徐璟恩的?这个昏君,不讲道德,我要杀了他……”

        孔伊诺忙说:“罗刹姨,是我不检点,我错了,大错已经注定,你别生气了,我想生下这个孩子,若是我真的死了,孩子就拜托你们了,把她养大成人。”

        彩衣哭了,上前搂着她,“苦命的孩子,终究承受不起,既然你决定了,我们尊重你的选择……”

        侏儒哥从后面走出来。也是泪流满面,“我不同意,为了这个孩子,你活不过八九个月了,值得吗?”巫女跟在其后,也是泪眼涟涟。

        判官阴沉地说:“事已至此,无力回天了,这就是世代圣女的宿命,我们六大护法的任务就是只要活着一天,就保护圣女的安危,守在渊魔山,使命更替,我们会把你水葬在此,至于你的孩子,第五代小圣女,我们四个竭尽全力,把她抚养长大。”

        伴随着判官的话语,罗刹女和彩衣低声抽泣,侏儒哥咬紧牙关,巫女小声说:“我的命是圣女救的,誓死效忠,若是今后有了小主子,我也是一样……”

        众人唏嘘不已,孔伊诺安慰道:“不必伤心,我很快乐,就要做娘了,虽然不能陪伴孩子长大,还有你们呢,罗刹姨彩衣巫女你们不要太宠溺她,判官和侏儒哥教她功课,我泉下有知,感恩不尽……”

        玄虚躲在树后面,咬着下唇,前尘往事,不堪回首,悲剧重演,圣女终究逃脱不掉的劫难,五行达摩神功看来也扭转不了乾坤,期待着命运翻盘势必比登天还难了!

        众人看着孔伊诺吃饱了饭,走进寝室,“你们慢慢吃,我要好好睡一觉……”

        罗刹女唉声叹气,又止不住哽咽起来,“大难临头,还没心没肺的,脸变成这样了,也不见愁……”

        “就让她快快乐乐地度过人生最后八个月吧,别絮叨了,从明天起,谁也不许再议论她脸上的疤痕,全当没发生一样……”判官赌气地叮嘱一番。

        孔伊诺睡得很香,慵懒地躺在高床软榻上,一切全都释然了,放下了,放空一切,静等孩子出生,吃得饱睡得香,快乐度过妊娠期。

        后半夜圆月当空,风清虫鸣,隐约间,一个人鬼鬼祟祟地猫进她的寝室,躲在床下,倾听着孔伊诺均匀的呼吸声。

        孔伊诺翻了一下身,那个人吓得爬出床底,眼珠子滴溜滴溜转,他俯撑在地,轻轻喊:“小姐,小姐醒醒了……”

        孔伊诺睁开惺忪的双眼,“玄……玄虚,你到我房间干嘛?讨厌,打扰我睡觉……”

        玄虚蹲在床头,“小姐,玄虚求你了,把冲虚真经取上来,我看一眼……”

        “你绝不止想看一眼,看一眼就想看两眼,看两眼就想看个够,然后贪婪无厌,就想得到它……”

        玄虚一屁股坐在地上,“我改不了了,病入膏肓,世间没有解药,冲虚真经就是我的解药,小姐,你行行好,反正你要死了,孩子又小,你偷偷把冲虚真经给我,我找个没人的地方修仙,等我修成正果,再回渊魔山,帮你带孩子……”

        “停,打住……孩子不用你带,你心术不正,教坏孩子的,嗯……”孔伊诺想了一下说:“看在你还算诚实的份上,我明日下谷看看,什么破经书值得你念念不忘,执迷不悟!”

        玄虚一见孔伊诺松了语气,惊喜地握紧双拳轻轻敲打孔伊诺的双腿,“小姐就是活菩萨,我做牛做马孝敬你,我拿到真经绝不忘记你的好,好好报答你……”

        孔伊诺白了他一眼,“行了别溜须了,别敲了,走吧,关门,扰了我的好梦,我还得续上……”

        玄虚倒退着出去,“好,续梦,续美梦,明日等你睡醒了,我们下谷……”

        他兴奋地一宿未睡,守在孔伊诺房间外,等孔伊诺醒过来,侏儒哥走过来瞪了他一眼,“你这个伪道士守在小主子门口做什么?鬼鬼祟祟的,不安好心?”

        玄虚笑着点头哈腰,“没有啊,这不是等小姐醒过来,我好伺候着……”

        侏儒哥推开他,“别挡门口碍事,瞧你一脸坏笑,没安什么好心!”

        判官喊道:“你们两个过来,唐木轩又送东西来啦,你们去山下打发他走……”

        “哦,这个唐木轩真是个木头,上次告诉他别送东西来,偏偏不听,又大箱子小箱子送货来了,上次差点儿让山魈撕扯了,幸亏山魈还有点儿头脑,认出了他,否则今夜就是他回魂夜了。”侏儒哥一边摇头一边说。

        玄虚咋舌说:“要我说,他愿意送就送呗,小姐帮他们多少次了,他感谢表示一下,也是理所当然,还是收下吧,都是吃食用品,也不过分呀。”

        彩衣正巧出来听到了,白了他一眼,玄虚吓得止住话,追上彩衣解释说:“我可不是贪图唐木轩的财物,唐木轩几次送礼,我们都拒之门外,总这样下去,辜负了人家的好意,凉了人家的心,是不是?”

        “我看就是你贪图人家的财物,还冠冕堂皇地为自己找个理由……”

        “别人不理解也就算了,你不能这么说,伤了我的心了……”

        “呸,伤你的心,惹恼了我,连你这个人都伤,离我远点儿……”

        “别介,我全听你的,姑奶奶,我不惹你了,别生气,生气爱老,你说了算……”

        两个人边说边下山了,侏儒哥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听他们两个嘻笑怒骂,一脸的嫌弃。孔伊诺望着他们下山,伸了一个懒腰,“起床了,睡到日上三竿了,珍惜当下,过好每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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