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朋友
宋奕逗完季初就转动车钥匙。
车慢慢启动，继而速度逐渐加快。
初秋的风，慵懒清冷，吹在脸上清爽舒服。
两旁的街景像按了加速一掠而过，聒噪风声也一股脑往耳里灌，鼓吹耳膜。
季初不由把脸躲宋奕后背。
他的后背宽阔挺直，凸起的肩胛骨撑起白色衬衣。
季初闻到了男人身上微涩的烟味，以及清冽的木香味道，干净又温暖，一点一点堆满鼻息。一步步诱人沉迷。
日光漫撒，轻抚上她的脸，留下两抹胭脂红。
沉默了一会。
季初脸上的热意慢慢被清凉的风吹散。想到之前听到的谈话，她随口问宋奕：“哥哥，你在创业么？”
宋奕：“是啊。”
“哦。”季初顿了顿，“可你不还在读书么？”
宋奕：“不耽误课程的话，做什么都可以。”
季初又“哦”了声，盯着宋奕后颈淡青色的血管，轻声问：“那哥哥会不会特别忙，特别累？”
宋奕挑眉轻笑，随口调侃：“这么关心哥哥呀。”
“……”
“那就给哥哥唱首歌吧。”
季初：“……”
安静了一会儿。
季初还是忍不住道：“哥哥，我觉得你不适合谈恋爱。”
宋奕身形一顿，红绿灯停下后，回头看她，仿佛不能信自己听到的。
“什么？”
“你不应该谈恋爱。”季初的脸上没半点心虚，理所当然继续说，“毕竟，专心事业更重要。”
“……”
宋奕盯她好一会儿，似乎是好玩又荒谬，让他颇有点哭笑不得：“小朋友，你这又是从哪学的？”
季初面无表情轻吐两字：“我妈。”
宋奕：“……”
绿灯了。
他启动车子，就听身后的小姑娘声无起伏地说：“我妈十多个男朋友都是因为她太忙，没时间分给他们，才都分手的。然后她也伤心。”
虽然范女士一向会掩饰，但作为女儿的季初还是能感知到她的情绪。
宋奕声调略高：“哦？这样啊。”
“嗯。”季初也不知道为什么说这些，现在虽然隐隐感到一丝不对劲跟不合适，但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所以等你不那么忙了再谈吧，要不然分手了难过的还是你。”
“小朋友，整天不好好学习，都想些什么呢？”宋奕轻嗤一声，不轻不重地说。
季初：“……”
宋奕声音又缓下来，话里带了几分笑：“不过，哥哥谢谢你的提醒了。”
季初还是没吭声。
“哥哥一定会好好规划以后的工作和感情。”宋奕笑得和煦，漫不经心保证，“小季初不用担心，嗯？”
季初低头：“嗯。”
宋奕笑：“乖。”
季初跟在宋奕身后进了品牌店。
这家店面积挺大，分了男装和女装区。两人径直往右手边的女装区走，季初的视线流连在裤装架子上。
宋奕问：“要同款么？”
季初不眨眼地盯着一排排衣架，回他：“嗯。宋乔特别喜欢那款。”
于是宋奕就跟在她身后看她翻找。
见两人在那呆了好长一段时间，不远处摆放衣物的售货员走过来问：“需要帮忙么？有喜欢的话都可以试一下。”
季初形容了下，售货员帮忙找到了。
“知道尺码么？”宋奕看了眼又去忙自己的售货员，问季初。
季初愣了下，赶忙要从兜里掏手机：“我现在去问。”
“不用，我看你俩身形差不多。你再去拿两件自己喜欢的，一起试试合不合身。”
季初抬眼看他，又低头，说：“我不用。”
说罢，拿了裤子要走，手臂上却突然落下一条裤子。
蓝色水洗的直筒牛仔裤，跟宋奕身上穿的像极了女版同款。
刚刚翻到，她就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没想到，男人都看在眼中。
还以为她喜欢。
不过，他应该没联想到自己身上。
季初舒口气。
心却不争气地砰砰直跳。
又有一股暖暖的细流缓缓滑在心上。
她垂头咬了咬唇，低低应了声：“哦。”
到底没舍得拒绝……
宋奕提了两条裤子的纸袋走在前头，季初踩着他的影子心不在焉缀着。
到门口，又遇到刚才那个售货员。她笑看了一眼宋奕手里的大纸袋，转眼对季初赞叹：“小姑娘，你哥哥对你真好。”
宋奕轻笑点头。
季初仿佛害羞般低下头，掩了眼里的情绪。
两人出了店门，走到扶梯口。
季初忽然对宋奕说：“哥哥，你等一下，我马上就回来。”
话落，没看他的反应，季初掉头往后跑。
气息微喘地跑进刚才的品牌店，季初找到售货员，望着她一脸认真说：“阿姨，他不是我哥哥。”
售货员一脸迷惘：“……哦。”
听她应了，季初眉眼具弯，情绪也高了不少：“阿姨再见。”
一个转眼，小姑娘身影就远了。
售后员收回视线纳闷嘀咕：“不是哥哥能是什么？叔叔？爸爸？总不能是男朋友吧？”
随后，她摇头嗤笑自己滑稽荒唐的想法。
跑出店门，远远望见男人挺直的背影，有个大胆的念头在季初脑内闪过，可速度过快，她没能抓住。
留下了那么一丝丝似有若无的明悟，她讲不出。
只仅仅去触碰，就能让她的心不受控狂跳。
把宋乔从厕所领出来时，一见到宋奕，她眼眶忽地再一次红了。
宋奕脸上的棱角化开，默默走到她跟前，微弯下腰，轻轻抚了抚她小脑袋，温声哄道：“宋小乔，别哭啊，哥哥在呢。”
话还在嘴边，宋乔已经猛地扑到宋奕身上，死死抱住他腰，哽咽道：“呜呜呜，好丢脸……呜呜，我这辈子，呜……都没这么，嗝尴尬过……”
宋奕轻轻拍打她背，忍不住笑道：“你才多大，就这辈子了。”
“我不管，呜呜呜，这就是，这辈子呜，最尴尬，最丢脸，的事了……”宋乔把眼泪都蹭宋奕白色衬衣上，不一会儿，就洇湿了一大块。
看得他无语又心疼。
无奈地跟季初对了个视线，宋奕只能放低声再哄：“不丢脸，别哭了。再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现在不是有了一条更新的裤子。”
又在宋奕身上抹了一把眼泪，宋乔低眼瞅瞅新裤子，终于一个响亮的哭嗝后，眼泪慢慢收了。
“你好脏。”不经意瞥见宋奕身上的濡湿，宋乔跳开，抽噎着抱怨。
“是你脏……”眼见宋乔又瘪起嘴，抓起他衣摆全脸蹭一遍，宋奕边往后躲，边投降般讨饶，“好好，是哥哥脏，哥哥这就去收拾一下。”
“哼。这还差不多。”宋乔抽着鼻子耍傲娇，下一秒又破涕为笑。
“宋小乔，你也快去把自己的花猫脸洗一下。”宋奕笑催。
“哦。”宋乔这才想起季初一直在边上看着，有点不好意思，干咳一声，对她说，“季初，你再等我一下，我一会儿就出来。”
季初点头。
兄妹俩都去洗手间收拾自己，留季初一人在走廊怔怔出神。
长长的走廊空荡荡的，一道细瘦的小小身影站在阴影里。
穿窗的日光落在她脚边，她紧紧盯住那一片亮斑，表情怔愣，泄露出丝丝缕缕的落寞。
可怜兮兮。
直把人心看软。
“季初？”宋奕安静看了她半晌儿，才在嘴角牵出一道温柔弧度走过来，“到哥哥这来。”
他站在暖光里。
阳光透过玻璃，大片大片撒在他身上，给他镀了层绒绒的光。像是带着温度的蛊惑。
季初脚步先于思维往他走去。
反应过来时，她人已经站在男人手边。而对方的手正搁在头顶，轻拍了拍。
就好像要拍开她的坏情绪。
“怎么了？”他问。
季初垂眸摇头，没说话。飞快瞥一眼，触碰到他眼底的隐约关切，她说：“没事。”
宋奕也没追着问。
场面一时安静。
过了会儿。
季初仰头望他一眼，轻声喊：“哥哥。”
宋奕应：“嗯。”
迎上他浅笑眸子里的疑问，季初略一摇头：“没事儿。”
说着，唇角也跟着他，提起一弯浅浅的月牙。
刚才突然的低落，莫名一扫而过。
季初终究没跟宋奕他们去吃饭，因为范女士出差回来了，说要亲自烧饭。
她不得不去捧场。
毕竟，范女士一年下厨的次数，一只手都可以数得过来。
季初到家时，范女士正在厨房忙活。她是有轻微洁癖的，因此做饭时从来都把季初赶出去。
季初握着遥控器窝在客厅沙发里，听着厨房里一遍遍的洗菜声，心不在焉发呆。
不一会，她上下眼皮就开始打架。
等季初被叫醒，阳光已经染上霞色的橘。
母女俩坐在餐桌旁，没人出声。
只有餐具的碰撞声回荡。
终于，范女士放下碗筷，问：“听你们老师说，月考拿了第一。”
季初埋头扒了一大口饭：“嗯。”
“想要什么奖励。”她一脸公事公办的平淡，好像女儿得第一是理所应当，且不值得一句夸赞。
到口的“没”字被季初掺进饭里一起咽下肚，她忽然想到男人打篮球时候的身姿，于是她垂了眼睑，说：“要个篮球吧。”
范女士挑起秀气却锋利的眉，等季初自己开口解释。
季初记得宋乔提过的一个名字，于是报了出来：“我想要他签名的篮球。”
“送人？男孩子？”冷质的女音，即便没有特意调高，接连抛出问题也会给人极大的压迫。
“不是！”季初立刻否认，而后认真在脑内组织言辞，“听说打篮球能长高。而他是最高的篮球运动员。”
范女士轻点下颌，似是接受了她的解释：“可以。”
季初长吁口气。慢吞吞往嘴里送进一口米，桌底下紧攥的手也缓缓松开。
突然。
“谈朋友了？”她又轻飘飘问了句。
“咳、咳。”
米粒全呛进季初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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