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补刀
季初差点把手机丢出去。
烫手似的。
心高高悬在半空，不待她回神，又来了一条消息：【快回消息，哥哥担心你。】
季初：“！”
心蹦出嗓子眼。
她脑子一片空白，只有几个大字来回在脑海滚动。
哥哥担心你……
担心你……
季初的脑子刹那充血，猛地把手机藏身后。
就像藏什么珍贵的东西，不想他人看见。
哪怕一丁点。
公交车忽然停顿，惹来一阵不满的吵嚷。季初的身体也不受控制地前倾，膝盖撞上前座椅背。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她心绪渐平。
男人垂眉敛目，抿直唇角敲击屏幕的样子不经意浮现在眼前。
这样的他和担忧的语句，组合起来像重锤，加快她的心跳，扰乱她的呼吸。
可奇异地，却在一呼一吸间嗅到奶茶的味道，一丝一缕的甜，缭绕不去。
笑意压弯了她的眉眼。
随后她把对话框截图，保存。
又小心翼翼地把褶皱的一百块纸币夹进常用的那本错题集里，妥善放进书包，收好。
季初捧着手机，对他前两句话发了难。
挣扎好一会儿，也是怕对方等急了生气，季初决定撒谎。
季初：【哥哥，我刚刚没电了。】
季初：【我现在到家啦。】
季初：【你不用担心……】
几乎是立刻，对方的消息就闪了出来——
【好。】
只一个字，加一个句号，季初不知道对方是否因自己的粗心忘记生气了。
也可能是太忙了。
分开前他就说有急事。
一堆乱麻中，他能抽空回自己信息已经非常不容易。
她不能要求更多。
可，万一是生气呢？
要不要去道歉？
季初拉出键盘，手又停在半空，拧紧眉心，迟迟点不下去。
如果他在忙呢？她还拿这点小事去打扰他，他会不会觉得自己不懂事……
季初的纠结持续到打开家门的那一刻。
一个身形瘦高的男人正在关她妈妈书房的门。
“咔哒”
男人转过脸，原来是范君如的助理，季初只知道他姓陈，刚毕业没两年，因为娃娃脸的缘故，像个还没出校门的大学生。
“季初，回来了。”陈助理率先笑着打招呼，“我来替范总拿份文件。”
季初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换上拖鞋，她把书包扯下来扔进沙发，去冰箱拿了两瓶冰水，递给陈助理一瓶：“喝水么？陈叔……额哥哥……”
季初余光瞥见对方，突然想到宋奕。“叔叔”这两字再叫不出来。
没缘由的，她不愿把这一称谓和宋奕挂钩。
好像这样就可以避免某道无形的沟壑，把两人阻隔于两边。
陈助理笑着道谢接过：“之前不都叫我叔叔？”
季初垂头拧瓶盖，温吞吞地说：“忽然发现你也不算太老。”
“……”
不算太老，就是说还是老……
陈助理莫名觉得心窝疼。
“你有在大学谈恋爱么？”季初小口抿了下冰凉的水，突然问了句。
陈助理挑眉，答：“没有。”
“没有？为什么？”季初略惊讶地追问，“你长得也不难看，为什么没交女朋友？”
“……”
“你喜欢男生？”
“！！！”陈助理震惊，这小姑娘真敢想，他赶紧摆手否认，“不不不，我喜欢女孩子。”
“那你为什么不交女朋友？”
“我们系多半都是男生，而且课业也重，我根本没机会认识女孩子。”他边说还边擦了把额头。
洪林说有很多女生问宋奕要电话号码，他不恋爱肯定不是这情况。
“还有呢？”
对上小姑娘清澈又充满求知欲的双眼，陈助理收起敷衍的念头，侧头轻咳了两声，不大自在地说：“我高中时暗恋班上一个女同学，到大学也还……”
话说到一半，他戛然闭嘴。
猛地想起季初还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
“你怎么突然关心这些问题？”陈助理狐疑打量她。
季初有些心虚，低头喝水掩饰：“我就随便问问。”
“哦。”
“你要走了么？”担心被看出端倪，季初干脆委婉下逐客令。
“嗯。”陈助理把水塞进包里，边说话边往门口走，“你在家要多注意安全，好好照顾自己。你妈妈会尽快赶回来。她很担心你。”
“……哦。”
“我走了。”
“嗯。陈哥哥再见。”
送走陈助理，季初窝进沙发，回想他的回答。
因为心里有喜欢的人所以才不恋爱。
宋奕是不是也是这样？
一想到男人可能喜欢另一个女人，季初心里就一阵堵。
她知道自己状态不对劲，可又不愿往深里想。
这感觉很微妙，让她惊慌，也让她莫名羞耻，不愿跟任何人分享，只把它牢牢压在心底最深处，不去轻易碰触。
也许是心虚，也许是怕被看出什么，季初再也没去宋乔家写作业。
也带了说不出口的期盼，兴许自己只是一时兴起，不再见男人就没了这些烦恼。
时间会冲淡一切。
可随着时间推移，她开始越来越频繁地，不由自主地，想到他。特别是一个人时。
笑的，皱眉的，疏离的，懒散的，温和的……
就连他逗她时的模样都让她回味了无数次。
她甚至听不得任何一个跟“宋”发音类似的字。会条件反射想到他，会不自觉把他的姓氏写在手边的纸页上，包括课本。
而她却始终不敢写下他的全名。
她变得不像她。
是她期盼的长大，好像又不完全是。
说不清好坏，她有了自己最私密的角落。
谁也不能窥探。
终究。
掩埋的感觉酝酿发酵，把心撑得满涨，终于突破一层层桎梏，漏出一丝缝隙，让她嗅到溢散的味道，苦涩里带了甘甜。
像低糖的奶茶。
余味悠长。
而之前塞在桌洞的奶茶杯第二天还是被她丢掉了，只不过在进垃圾桶前，季初给它拍了张照片。
就放在那张截图的隔壁。
并排。
时间一划而过。
季初迎来了新学年。
虽然不再和宋乔一个班级，但俩人的友情并没褪淡，甚至因为有了点距离，反而让季初更自在。
也让这段关系更加紧密、融洽。
九月中旬的一个周六，躺在沙发上无聊按遥控器的季初接到宋乔的电话。
“季初，待会陪我去一趟我哥他们大学吧！”
听到对方提起哥哥，季初下意识攥紧手机，目光扫视一圈空荡荡的客厅，吊起的心才缓缓回落。
不动声色把听筒音量调高。
微妙的紧张感丝丝缕缕缠绕盘旋在心头，心口闷闷的。仿佛空气也变得稀薄，让她呼吸不自觉急促。
全部心神都放在电话那头的宋乔身上。
“这两天降温了，他有事走不开，就只能我去给他送了。”宋乔语气可怜巴巴，“好季初，你陪我去呗。”
季初还在犹豫。
她想见那人。
季初很明确。
可她又有点怕，跟近乡情怯似的，想靠近又没胆子。
担心会做错事，把小心翼翼捂住的私密心思暴露。
可“我哥”俩字像猫爪似的，一下下抓挠她的心，细微的痒意积累，最终汇聚成一声低低的“好”。
吊在眼前的大饼，她很难拒绝。
在心底最深处。
她也不想拒绝。
和宋乔爬到三楼拐进307时，宋奕却不在。
洪林大咧咧坐在椅子上，把腿高高翘起搭在桌面。见两人提了个打包，赶忙走过来接到手里，嘴里还忍不住地贫：“哎呦俩妹妹，来就来了，你看看怎么还带这么大包东西，太客气了。”
这语调抑扬顿挫格外逗。
可季初却笑不出来。
没见到那个人，失望劈头盖脸袭上心头。
因此，她低了头，垂了眼，默然无语听两人对话。
宋乔笑过后，转而口气不满地提高声音：“我哥怎么不在？不是说好了等我过来。”
洪林压低声，别有深意道：“你哥有事。”
宋乔黑白分明的大眼澄澈无辜，完全没理解洪林表达的暧昧含义：“什么事？这么急？”
“咳咳。”洪林难得有点不好意思，对小朋友这样讲话确实不好，于是他只轻描淡写地替宋奕辩驳，“你哥就在楼下便利店边上，跟人谈完事就上来。”
“哦。”宋乔四下打量了一遍屋子，“有冰水么？走过来好热。季初你热不热？”
“热。”声音懒恹恹的，好像真是热着了。
洪林道：“宿舍没冰箱，所以只有常温的。”
宋乔撅了噘嘴：“好吧。”
季初猛地站起来，说：“我下楼买两瓶吧。”
椅子擦着地面往后滑动，尖锐刺耳的声响突兀在房里回荡。
“哥哥去吧。”洪林愣了两秒后，作势要起身，“你俩现在这等着。”
“不用。”
季初早一步拉开门出去，俩字顺着门缝溜进两个还没反应过来的人耳里。
冲动了。
不受控地。
有点骑虎难下了。
季初慢吞吞踩下楼梯，说不上懊恼，可多少有点羞耻。
磨磨蹭蹭挨到楼下，便利店就在斜对面。
几乎一步一顿地，季初走了进去，拎了四瓶冰水出来。想了想，她还是选择绕道便利店背面。
越来越近。
余光瞥见熟悉的身形。
脚步不自觉挪过去，就见两个熟悉的人影正相对而立。
林冬婉仰脸，楚楚地望着宋奕，细软的嗓音微抖：“我喜欢你，之所以来临泽大学也是为了你。”
背着光，宋奕表情掩在阴影里，模糊隐晦，季初只能看见他看向林冬婉的剪影。
他没有说话。
不知道是拒绝，还是在思索接受的可能性。
气氛逐渐滑向微妙。
一股郁气从心口涌上脑袋，季初一步跨了出去，没看宋奕的面色，只抬脸对惊愕的林冬婉说：“林姐姐，这位哥哥有女朋友了。”
“……”
宋奕眉梢一动，垂头看她。
林冬婉窥一眼神色平静的宋奕，脸刷地苍白，底气略不足地嗫嚅反驳：“不，他没有。”
“有的。你别不信。”宋奕的灼热视线烫在季初身上，可她不敢转头，季初只是继续真诚地对林冬婉补刀，“我亲耳听见宋奕哥哥说的。女朋友比他小不少。”
“……”
“他喜欢年纪小的。就算以后他们分手了你也没机会。”
“……”
“姐姐，你超龄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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