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故意
窗外，轻风一撩，勾连的枝叶婆娑，绿色波纹荡出“沙沙”声响。
季初的心跳夹杂其中，一下重似一下。
仿佛因了他的话，她竟真有了别样心思。一霎，心虚感席卷心头。她像个居心不良的犯人，羞愧得站不住脚，脊背也被压弯。
微尘飘在残阳余光中，沾染了绒光，在季初眼前轻盈而过。
这份轻盈好似也浸染了她，压制的叛逆露头。
季初扬起脸，往前挪了一小步，举了举手机问：“那哥哥为什么不收钱呢？”
等了几秒，宋奕一直没回答，只是饶有兴味地抱起双臂。
滞了滞，季初面色严肃的继续问：“下次我请么？”
橘色光线下，宋奕浓丽的眉眼动了动，懒散一笑：“可以。”
季初紧追不舍：“如果下次你还像这次一样呢？”
“……”宋奕手臂放下，好整以暇垂眼问，“你说呢？”
季初一本正经问：“哥哥你是不是故意的？”
宋奕疑问般重复：“故意？”
季初点头。
“我为什么故意？”宋奕腔调慵懒，还露出几分荒谬，“说说看。”
季初瞥他一眼，低头解释：“因为没人陪你吃饭，所以你就用这方法绑架我陪你。”
宋奕一脸不敢置信：“我没人陪？”
季初往后挪了一步，不吭声。
好半晌儿。
“行。”宋奕认输般轻笑，语气略纵容，“为了证明哥哥不是可怜虫，这钱哥哥就收下了。”
季初顿了顿，想到他之前说她想趁机要微信号，手迟迟伸不出去。做贼心虚似的。
“你扫我。”宋奕打开二维码搁她眼前。
季初这才掏出手机。
转完账，两人继续下楼梯。
“怎么有哥哥的微信了还不开心？”宋奕眼皮往下扫她一眼，调侃。
季初缀他手边，默了默，还是问：“为什么要开心？”
“你可是有了第一帅的宋奕哥哥的微信。”
“……”
她不该问的。
想了想，季初不甘心小声反驳：“那你拿到美少女的微信也该开心。”
“噗嗤。”
宋奕笑出声，收到季初俩白眼才稍稍收敛，理了理表情，故作严肃说：“美少女说得对。”
话毕，又笑了。
楼顶的灰都被他的笑声震裂三层。
季初：“……”
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就！很！生！气！
搁置不自在的情绪，季初仰脸盯着他，闷火让她拧紧眉，沉默好半天，才憋出了句：“不许笑。”
宋奕笑声渐止，无视她的冷脸，笑纹仍浮在唇畔，好脾气道：“嗯，不笑了。”
季初神色稍霁。
下一顺，他微弯下腰，轻揉了揉季初的头顶，略轻挑地蹦出仨字：“美少女。”
季初：“……”
她快对这三个字过敏了。
这人不知道是在赞同她，还是在调侃她，让季初憋屈得无法呼吸。
深吸口气，她硬邦邦地说：“不要再这么叫我。”
“哦？”宋奕扬眉，“哥哥以为你喜欢。”
“……”
没人会喜欢怪腔怪调。
不要以为她没看出来他就是故意在戏弄她。
季初抿直唇角用力看了他一眼，随后一声不响下楼。
“咚咚咚”地脚步声回旋在耳边，似有细微的笑声掺杂其间，她耳朵动了动，没回头。
一路无话到一楼。
“累不累？”宋奕停步，问给他看了一路后脑勺的小朋友。
季初只是微喘，可也不太想理他，遂默然摇了摇头。
宋奕：“那要歇会儿不？”
季初望一眼暖色天空摇头。
“可哥哥想休息会。”
季初收回视线，余光睨他一眼，点了点头。
宋奕正低眼看手机敲屏幕。
纯色黑眸敛了温和，专注和淡漠糅杂在一起，格外勾人心魄。以白色皮肤为底，橘色余晖为线，交织出浓墨重彩又立体分明的五官。
高挑的身形，慵懒的姿态，又让他多了几分说不出的韵味。
魅惑，勾得人忘了拔眼。
季初不自在别过眼，低头。
留意到季初的沉默，宋奕从手机里抬头，锁了屏笑问：“生哥哥的气了？”
季初没反应。
宋奕只觉得小朋友气性挺大，倒没放心上：“不打算跟哥哥说话了？”
沉默两秒。
季初终究忍不住，不自然地小声说：“没有。”
宋奕笑瞥了她一下，只应了声，没再多说，怕真把小姑娘惹炸毛。
季初自己竖起的高墙坍塌，心里松快起来。像是为了填补刚才的大段空白，她主动问宋奕：“哥哥，你是大学生么？”
“是。”
“嗯，那你大几了？”
“开学大三。”
初三到大三，隔了六个年级。
顿了顿，季初接着问：“那你是不是快实习了？”
宋奕懒散应了声。
“毕业后就留在本地工作么？考虑去其他城市么？比如北川。”
宋奕挑眉：“小朋友初中没毕业就开始操心工作问题了？”
季初故作淡定：“就随便问问……”
宋奕手机再次震动，他瞅了一眼又皱眉放兜里。随后他转头对季初温声说：“哥哥要给小季初说声对不起，我现在有急事得回一趟学校。”
突如其来地，要说再见。
莫名有点不舍。季初甚至略微后悔刚才在楼梯间跟他置气。
她慢吞吞点了点头，说：“没关系，我可以自己回去。”
宋奕眉眼一松，勾唇轻笑：“嗯，真乖。”
“……”
“伸手。”宋奕弯腰，一手掏进口袋。
季初顺从伸手。
宋奕把兜里的手伸出来，在她掌心放下一个东西，轻飘飘没什么重量：“收好。”
季初疑惑低头。
是一张折叠的一百块纸币。
“哥哥？”
“哥哥食言不能送你了，这是赔礼。”
季初嚅嚅说道：“可我坐公交用不了。”
宋奕弯唇，望了眼逐渐晦暗的天色，接着说：“天不早了，待会你直接打车回家。”
沉默两秒，季初小声辩驳：“那也用不了。”
宋奕捏了捏她脸颊，低声哄道：“剩下的就当哥哥给你的零花钱。”
“到家了给哥哥发条微信。”宋奕跟着叮嘱。
季初立马点头应声：“嗯。”
“上车前，记得把车牌号发我。”
“……哦”
拒绝了宋奕送她上车的提议，季初一人走出小区大门。
宽阔的马路直且平，镀了层浅红，一望而去，和天际残阳连成线。
季初目送两辆空载出租车消失在一片红中，终于决定步行两个街区到公交站坐车。
上了车，刷卡。
“请充值”三个大字预料中地砸她脑门上。
中午跟宋乔回家的时候她就留意到余额不足了。
可是……
季初攥了攥右手，鼓起勇气，红着脸对司机大叔小声道歉：“对不起，我下次补上可以么？”
她窘迫得直扣脚趾。眼眶差点憋红，仍是倔强地看着司机。
“行。”大叔温和笑了，挥了挥手让她进去。
“谢谢叔叔。”
季初感激非常，努力忍住羞窘径直到最后一排，选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
低了头。
匆匆掠过的街景包裹在暖光中，无端增了几分烟火气。
季初的情绪也慢慢平复。打开掌心，把一直紧攥的纸币展平。
有点汗湿。
她伸出手指把它摁在窗玻璃上，褶皱让它拱起一做做山丘。像是有自己的脾气，无论她怎么努力都不能让纸币一马平川。
季初倒不恼，乐此不疲地凑在晕光里摆弄它。
想到它的前主人对她的叮嘱，季初就心绪复杂。
一方面，气恼被他当做小孩子对待；另一方面，又为他的关心暗生欢喜。
一时，季初陷在自己的情绪里，出了神。
蓦地，季初一个激灵坐直。
完蛋了！
她忘了给宋奕发车牌号。
可问题是，她根本就没坐出租车。难道要胡编一个？恰巧，手机震动。
季初预感不妙地掏出手机，磨磨蹭蹭打开微信，果然——
【还没叫到车？还是忘了发车牌号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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