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错了
宋奕穿了一件纯白的圆领短袖，懒洋洋斜靠在门框上。
季初把不自禁下拉的视线往上提。
恰与男人似笑非笑的眼眸对上。
宋奕略弯腰，探身往前，视线钉在季初脸上两秒，牵起唇角，语调慢条斯理：“是你吗？小朋友。”
冷气从门缝溜出来，裹挟了男人独特的气息，吹在季初的鼻端，萦绕不去。
不自觉屏了呼吸，季初瓷白的小脸顿时僵了，身体一动不敢动，须臾之间忘了言语。
而后，宋奕直起身，对凑上来的宋乔挑眉：“不会是你吧？宋小乔。”
“乱说！不是我，也不是季初！我们都是乖宝宝。”宋乔推着宋奕往里走，嘴里还直嚷嚷热。
“热死了，先进门再说。季初，过来呀。”宋乔像只欢快的鸟儿，一刻不停。
“嗯。”
低头进门，季初失序的心跳慢慢平复。
客厅里。
宋奕坐在昨天的单人沙发里，斜倚在扶手上，一只手支着半边脸颊，目光遥遥落在季初身上，眼里带了不明意味，像笑又像好奇。
季初往里走的脚步顿住。
两人之间的气氛有点微妙的凝滞。
旁边的宋乔打破了此间静默。她把书包脱下来丢进沙发，急急撇了句话：“我先去个厕所。”
季初扭动不大灵活的脖子，回应：“哦。”
宋乔蹿进厕所后，空气好似又一点点开始凝结。
像压了一团东西在心头，季初略感烦躁，咬了咬唇角，她试探性地喊：“哥哥？”
宋奕不置可否的“嗯”了声，对她招了招手，拖音道：“过来。”
季初迟疑了两秒，抬步到他跟前，站定。
低着头。
一副认真听训的乖巧模样。
宋奕看着她，可能是想笑，但又强自忍住了，话里却带出了几分笑意：“不怕老师，怕我？”
季初双手后背，摩挲指腹，不说话。
头却垂得更低了。
“知道我要跟你说什么不？”宋奕靠回沙发背，修长双腿交叠，慢悠悠发问。
季初脚下挪了挪，瞥宋奕一眼，诚实回道：“不知道。”
“昨天我跟你们周老师通话了……”
季初条件反射抬头，声音也比刚刚略高：“谢谢哥哥！”
她的眼睛大且圆，无辜又纯稚，像蓄了层浅浅的清泉，透亮，不含半点杂质。望过来时坦坦荡荡，毫不遮掩。
纯真且直白。
“嗯。”宋奕似笑非笑瞅她一眼，隽利的眉头上挑，继续问，“还有呢？”
“还有？”季初歪了下脑袋，哦，自己还许诺了一顿大餐，“哥哥想去哪里吃？”
“不急。”宋奕坐直，手撑在下巴上，懒懒地补充，“你老师让我给你讲讲道理。”
“……”
这话像掉进热油的一滴水，让季初的情绪差点炸了。
说教一次还不够，现在还要再来一次？
周老师念经呢，早晚课似的，一遍又一遍。他不烦，她都听烦了。
季初不大高兴，可瞥一眼男人眸底深处的暗光，她不敢嚷，只小声囔囔：“他刚刚就说我一顿了。”
“嗯。”宋奕不置可否。
季初一口气还没呼出来，就听宋奕又若无其事接道：“可我答应了。”
季初：“……”
“男人要言出必行。”
“……”
“哥哥你不饿么？”季初生硬转移话题。
“不饿。”宋奕语气温和从容，思考似地缓缓道，“我在想该怎么才能给你把道理讲明白。”
“……”
大段空白安静。
安静得过分。
季初仿佛能听见空气中悬浮颗粒摩擦的声音。
忐忑一点点被这静默压进季初心头，她不自知吞了口口水，鼓起勇气说：“可是哥哥，我饿了。”
“所以？”宋奕扬眉。
“我一被念叨就吃不下饭。”季初心虚埋头，声音像是蚊子哼哼。
“哦？”宋奕掏出手机，点亮屏幕，瞄了一眼，“是有点晚了。”
季初立马点头：“嗯嗯。我还在长身体，饿着会影响我长高。哥哥你也该按时吃饭，不然老了会得胃病。”
小姑娘还挺有急智，胡话一套一套的。
宋奕好笑的“嗯”了声：“小季初这么关心哥哥。”
季初刚要跟着翘一翘唇角，就听男人幽幽来了句——
“那么哥哥就长话短说，争取让你少饿一会。”
“……”
看来是说不通了。
“我现在满脑子都是周老师说的话。”季初干脆放下伪装的乖巧，略不耐地吐了句，“你还要来教训我。”
“不说了。”盯了她一会儿，宋奕打开手机，调出通话记录，漫不经心地自言自语，“我跟周老师认个错，我……”
“哥哥！”季初心跳到嗓子眼，头皮发麻，恐惧让她冲动蹦到宋奕手边，一把抢过手机，背到身后。
“答应了又没做到，我得跟周老师道个歉。”宋奕长臂一伸，把手机从她手中抽出来。
不敢再抢。
季初惴惴不安地提了提背带，咳了咳，斟酌开口：“我都知道错了。”
惊慌多过真诚。
略敷衍。
宋奕懒散地“哦”了声：“错哪了？”
“……”
宋奕淡淡问：“昨天的事，你是不是有隐瞒？”
“我都说了啊。”季初别开视线，底气不足猜测，“难道老师添油加醋了？”
“哦？”宋奕敛了敛表情，语气不咸不淡，“家长强迫补习，不用退补习款，这些事都没有？”
确实有意无意地遗漏了。
此刻抵赖也没意义，周老师肯定都说了。
“有。”季初头垂到胸口，左脚忍不住小弧度画圈，而后又忍不住偷偷抬眼皮觑他，“可我也是实话实……”
在男人越来越深的眼眸下，季初声音越说越小，最后一个字直接噎在喉头，吞回肚子里。
“不管你是不是故意的，这些话都像在挑衅老师。”宋奕压低声音，循循善诱，“你换位思考一下，是不是这样？”
“嗯。”季初慢吞吞回答。
见季初没听进去，宋奕不甚在意地打了个比方：“比如，我如果告诉你，我帮你打电话不是出于自愿，而是宋乔强迫的，还好心告诉你，电话费不用你报销了。”
“……”
电话费？
这么抠的么？
看小姑娘双眼瞪得溜圆，跟两颗黑葡萄似的，盛满不可置信。宋奕收了表情，平淡问：“如果是真的，你什么心情？”
“……”
季初惊愕过后，情绪慢慢收敛，认真把自己放入男人说的情景……
心仿佛被丢进暗格。
闷闷的，钝钝的，茫然无措。
难受。
季初看了男人一眼，小声说：“哥哥，我错了。”
“听话。”宋奕真笑了，“哥哥刚刚只是打个比方。别当真。”
季初：“哦。”
她理解了周老师，也体味到了身旁男人细致给她掰扯道理的用心。
心，酸酸软软，上升的温度渡到眼眶。眨一下眼，有话堵在喉咙，可又不知道怎么吐露。
哗啦啦的冲水声把季初从温热的情绪中拉出来。
“哥哥，我饿了！”宋乔甩着手，风风火火走过来。
宋乔调侃：“宋小乔不愧是个直肠子。”
“直肠子？什么意思？”宋乔好奇追问。
“……”宋奕笑意顿在脸上，舔了舔嘴唇，面不改色转移话题，“哥哥想带你们去吃火锅，不知道你肠胃受不受得了。”
“哦。”宋乔信了，旋即开心转圈，“受得了！”
三人到达火锅店时，店里已经坐满，门口还有不少三三两两凑堆排队等候的顾客。
拿了号，找位子坐下。
季初正跟宋乔头挨着头刷朋友圈，就听见一道清甜的女声，透着显而易见的欢喜，响在耳旁：“奕哥，好巧！待会可以坐一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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