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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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狐狸？”嬴阙震惊地看着面前的欧歌，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以确定自己不在梦里，“什么情况？！你的眼睛……这是………”
“我……不是欧歌。”面前这个右眼绿眸、与欧歌拥有一模一样相貌的女孩，喃喃开口道。她的声音明明与欧歌别无二致，却莫名多了一种使人内心震颤的空灵。
“在这里居然能见到你……真是令人意外……”清亮的绿眸熠熠生辉，虽说只有一只，却仍然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威仪，使注视着它的人内心会猛地升腾起一种无名的屈从感，同时却又不失悲悯与宽宏。
嬴阙按下心里翻腾的震慑，尽量不去直视女孩的眼睛。他看着她的装束，充满疑虑地开口道：“不是欧歌？可这明明是她的身体、身上穿着彬姐亲手做的这条独特的礼裙。
“甚至，我的鼻子能清晰地闻到她的气味……”
“但你灵敏的嗅觉应该同样也可以感知到，此时的气息与从前还是有所不同。不是吗？”女孩打断了他，轻柔却平静地说道。
“……”嬴阙垂下目光陷入沉默，却仍然死死盯着女孩身上的礼裙。这条风格颠覆的礼裙此刻少了原来穿在欧歌身上的那份疯癫、邪魅与不羁，却因主人气质的变化，而陡然转为一种沉郁、肃穆而慈悲的特质。
“那……你是谁？”嬴阙终于艰难地开口，担忧地望向这个与欧歌如此相似却又不同的女孩。
“唔……我是谁……”女孩向夜空中的烟火眺望，依旧是空灵而有震慑感的语调：“我虽然很讶异在这里见到了你……但还是难免感叹……此刻的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嬴阙……”
“嬴阙？你知道我的名字？”
“不，我刚刚所说的，应该不能说是你的名字……”女孩突然转过身凑近了嬴阙，将一根食指抵在嘴唇中央，比出一个“嘘”的手势：“或者说，若不是这个世界的父母有可笑的赋予子女姓名的权利，你本不应该是这个名字。嬴……阙……”
“……什么乱七八糟的？”嬴阙稍有些烦躁地皱起了眉，对女孩似乎有点神经兮兮的话语摸不着头脑。
“想……仔细想……”女孩依旧缓慢而定定地说道：“虽然可能不该由我来提醒……但你本应该记起更多事情……”
“来……”女孩轻轻握住嬴阙的左手。嬴阙本能地缩了一下，她却依旧坚定地没有松手，而是缓缓将那只手举起，轻轻掰开他握紧的拳头。
她在嬴阙身旁坐下，右手拖住他的手掌，用左手食指在他掌心写着什么。嬴阙凑过身，努力辩识她划在手心的字迹。
“……盈？”第一个字落定，嬴阙努力回忆着笔画，大致估计是这个字。
女孩又开始书写，嬴阙死死盯着手心，这次笔画稍少一些，使他确信看清了这个字体：“缺”。
“盈……缺？……”嬴阙狐疑地读出了这两个字，脸上顿时打满了问号：“搞什么啊……这不就是……我名字的谐音？！”
“嘘……”女孩却立即用食指按住了他的嘴唇，缓缓地摇头：“切记，神谕只可铭记在心，不可高声念出。”
？？？？
嬴阙更加迷惑了，他相信此刻的自己一定摆出了一副看神经病人一样的不屑表情。
但是，女孩只是轻轻放下他的手，微笑着缓缓摇头，神情依旧是那份悲悯而疏离的庄重。“记住……不，应该是快些想起来……”她缓缓开口，一字一句说道：
“云 聚……云 散……”
突然，嬴阙感到自己浑身上下突然莫名猛地一震，有什么模糊而碎片的影像突然如流星雨一般猛烈地划过自己的大脑，他却什么都无法抓住！
面前的女孩大约是察觉到了自己的异样，却似乎丝毫没有意外，只是轻轻用手掌抵住了他的额头，继续坚定而缓缓地开口：
“雷 盈……雷 缺 ！”
每一个音节都如同一把轻盈却有力的小银锤，一声一声精准地敲击在他的骨髓里，使他浑身颤抖，却不知缘由！！
那一刹那间，无数闪着光的碎片疯狂地涌入脑海，嬴阙感到它们顺着身体一路沉入内心中幽不见底的深谷。耳中、脑中、胸膛中……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在重复地述说那八个音节：
“云聚云散，雷盈雷缺……”
“云聚云散，雷盈雷缺……”
“云聚云散，雷盈雷缺……”
这句一遍遍重复的话语，似乎是来自于许多人的声音……不，不是许多人，而是……一个人！一个……从稚嫩到成熟，不同时期和年龄的，同一个男性的声音！！
是谁？是谁的声音？？
嬴阙感到如此熟悉，似乎能一下子感受到这个人的许多种感情，却始终无法想起……
他感到头昏脑胀、重心不稳，瞬间涌入脑海的幻觉让他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面前女孩翠绿的眼眸开始变成好多个重影……
绝大多数涌入脑海的碎片都没能让他抓住便划过脑海沉入心底，似乎不知道还能不能重新被唤起。只有一个转瞬即逝的碎片，在他眼前展成了短暂的影像：
一个一袭黑衣、装束诡异却又不失震慑力的男人。模糊的画面使嬴阙看不清那人的相貌，一头狂乱的黑色长发却依稀可见。不知为何，嬴阙身体中升起一种莫名地抗拒和厌恶，却又无药可救地被画面吸引——
他似乎半蹲在一个屋脊的斜坡，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姿势单脚平衡在一块看上去脆弱不堪的瓦片上。他的身后是一片正在熊熊燃烧的村落，火光中依稀可见，四处流窜的、声嘶力竭哭嚎着的人群。
但是，嬴阙清楚地感觉到，眼前那黑发黑衣人却在笑！是的，他在狂放扭曲地大笑，浑身因为兴奋而不住地战栗着，笑声扭曲而怪诞！！
“啊！痛苦！血液！新鲜的死亡！！……”那人发出一种沙哑而尖锐的声音，语气中却难掩狂放的兴奋。
“哈哈哈哈哈……”男人突然一甩衣袖从屋脊上倏地腾空而起，嬴阙看到了他展开了身后破烂不堪却宽大惊人的披风，在狂风中飘动着，尾部熠熠冒着火焰，成为那人一双丑陋而骇人的翅膀。
一本丑陋而老旧的簿册出现在那人手边，一张张泛黄的页面突然自动“唰啦啦”地翻动着……紧接着，那人亮出一把巨大而漆黑的长柄镰刀，猛地划过夜空！
铮亮的刀刃留下一道惨白而冰冷的银光，刺痛了嬴阙的眼眸……画面在此突然戛然而止，随即便迅速淡化，化为灰烬消失不见。刚刚映入脑海的记忆瞬间便模糊起来，正在一点一点褪去痕迹！
随着那个画面的消失，嬴阙脑海里喧嚣的声音、不断涌入碎片的感觉都瞬间悉数消失！
他感觉自己被猛地推出重重幻觉的裹挟，一瞬间清醒过来！
身边的山林树木、头顶喧嚣着盛开的烟花、山脚下欢呼的人群……夏日祭典所有熟悉的一切都回到了眼前，嗡鸣的声音和诡异的画面烟消云散，只剩下自己猛烈地喘息告诉他，刚刚那一幕真实发生过。
“你看到了，是吧……”她身旁，依旧平静如常的女孩开口道。嬴阙疑惑而惊恐地望着她仿佛通晓一切的眼眸：“你……你到底是谁？！你对我做了什么？！”
“你不需要知道我的名字……”女孩向他展出一个笑容，使她多了一份神秘：“或者，你大概可以称现在的我为……欧双。”
“欧……双？”嬴阙说道：“你跟欧歌……到底是什么关系？”
“她啊……”女孩突然绽出一个温暖而夹杂着一丝忧伤的笑靥：“我们认识在，很久很久以前……可能，久到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你到底在说什么？！”嬴阙有些烦躁，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你难道是欧歌之前说过的，那个认识子夜的女孩？！”
“嗯……”女孩点点头：“是，也不完全是……”
“到底是还是不是？！”
“这重要吗？”女孩垂下眼眸，眼里却不知何时盈满泪水、神情隐忍而悲喜交加。
“重要的是，原来她一直在我身边……”一道晶莹的泪痕划过女孩的脸颊，翠绿的眼眸却似乎正在失去光泽：“看来我时间不多了……求求你，嬴阙……”
她对惊愕地僵在原地的嬴阙艰难地说道，胸口却因为逐渐变得剧烈的喘息而一起一伏：“替我……告诉她……告诉欧歌……”
“什么？”嬴阙急急问道：“告诉她什么？”
“……谢谢七年前的那顿晚饭……”
“啥？！”嬴阙不可置信地看着女孩，女孩却是一副沉浸在回忆里、悲怆而认真的神情。“还有……”
“还有啥……”嬴阙感到有气又好笑。
女孩含笑着，深不见底的眸中却滚落出大颗大颗的泪珠：“还有……谢谢很久很久以前，那支永恒如意莲……”
“那是什么？”嬴阙嗅到一丝属于秘密的气息，连忙追问下去，女孩却再也没有说话，而是突然失去知觉一般地向后倒去。
嬴阙急忙揽住了她，女孩向他投来最后一丝带着生气的目光，随后眸间的绿色迅速暗区，在消失殆尽的那一刹那闭上了眼睛。
“诶？！等等！你回来，你还没告我欧歌在哪！！”嬴阙慌乱地摇晃着她的身体，却突然停了下来——
只见，怀中闭上眼的女孩正平稳的呼吸着，只是气息已悄然发生了变化——熟悉的、属于欧歌那个野丫头的气息依然回归。
嬴阙长舒一口气，瘫坐在地上。刚刚发生的这一切如此之快，嬴阙无法弄明白其中的任何含义，但他无比清晰地感到，一个巨大的谜团，一个他苦苦追寻的、让最近频频发生诡异事件的真相，正在撕开沉睡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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