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春祭

太后病愈的消息传出后，有几位大臣明显活跃了起来，在朝堂上一时间有扬眉吐气之色。不过，李府尹却意外的十分低调。

        他女儿像鬼魅似的在城中四处出没的消息，早就传到了朝堂上，甚至于一连数人劝谏寤生加强宫中的管理，以防再发生类似娶亲时的事件。

        这件事于李府尹是彻底的理亏，他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作为妥妥的太后阵营，他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春祭是先王最看重的祭祀，不知樊大人、曹大人各项事宜都准备妥当否？”

        樊离坡哼道：“此事我等当然尽心准备，不劳烦府尹大人费心，您还是管好自家人吧。”

        春祭的日子。柳条爆青，城中有了纷然之色。

        京城的百姓都知道列舒生得标致，但是对宫里的那位正主，所知甚少，也因此多了几分好奇。

        他们看着宫里的轿子在士兵护卫下鱼贯而出，百姓们沿途阵列，表面是恭迎，其实是为了看热闹，而且这热闹看得很有倾向，列舒的轿子过来时，没一个人好奇，满脸漠然地等在一边，直到寤生的轿子缓缓而出，一个个伸头探脑，着急巴慌地往前挤。

        “看到了没有？快，让开点，别老占前排。”人群中有人嚷嚷。

        “看到了。”前面农家小伙蹦了两下，戒于士兵的震慑不敢多蹦。

        “看到了，好看吗？”

        “看到了珠冠。”小伙儿支吾道。

        人群一阵惋惜的倒喝，“起开，让我来。”

        “让我来。”

        寤生坐在车厢内，一手扶额，为外面的吵嚷头疼不已。他前一晚睡得很不踏实，像是着了风寒，这会儿头脑有点紧。早上吴旋要传医正，但已经来不及了。

        吴旋知道他膝盖上的伤疼了小半个月，又见他状态不好，这一路命人小心跟随，谁想到这些百姓兴致这么高涨，让他想去看看国君都分心乏术。

        列舒本来就心情恶劣，李千楹早起就跟他大闹了一场，她自己做的好事，倒想着让他帮忙擦屁股。女人果然短视，整天想着那点名分，口口声声说是为了他登基，可是那种愚蠢的计谋怎么可能成功，想他已经囤兵三年，还没有十拿九稳的把握，她怎么敢贸然去行刺。

        最让他恼火的，是这几天他去哪都被她跟踪，连片刻的自由都没有。

        轿外吵嚷声不止，他一看那么多人去围寤生的轿子，自己竟然无人问津，心情更加恶劣。

        不知道是谁走露了风声，说是国君新娶的娘娘在太后的车上，国君娶亲的事太突然了，许多人没赶上，要是这次能一睹新娘娘的风采，也得偿所愿了。

        太后的车一出来，就被许多平日不出门的女子瞄上了，她们中有不少人做着能接近国君的白日梦，虽然他们连国君长什么样都没见过。

        恰好这时桃笙揭开车帘向外看，她这一看，太后身边的宫女很不乐意，便把她赶到了车外。

        “想看去外面看好了。”

        桃笙也不恼，便坐在了车尾，因太后的车更为宽大，她一个人坐竟比里面还宽敞。

        她揭帘的时候，外人只看到里面数人，都是穿金戴银，打扮得花枝招展，只有她衣着朴素，像个丫鬟，于是外面的女子只当她是那位娘娘的贴身侍女，一路跟随她一路问。

        “小姐姐，娘娘最近可好，君上对她如何？”

        “娘娘生得美不美？”

        “君上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桃笙刚开始一头雾水，后来才明白过来她们口中的娘娘是谁，是什么意思，她哈哈笑了两声，不知想起了什么，又抿嘴偷笑了一会儿：“君上很好，娘娘也很好，君上待娘娘也好。”

        “那君上喜欢什么？”

        桃笙想起那晚要命的一问，保命要紧，正经道:“君上日理万机，无甚娱乐。”

        人群发出不少惋惜。桃笙又赶紧补充道：“不过……”所有人竖起耳朵，她百无聊赖道：“美好的事物是人人都喜欢的，大家不要气馁哦，哈哈。”

        他们出宫的时候，太后的车在最前方，有重兵护卫，寤生的轿子随之，由于桃笙坐在了太后的车尾，从前面的窗缝里，寤生一抬眸，便看到了那张得意的笑脸，以及桃笙如何与众人对答如流。

        他不动声色地看了一会儿。

        桃笙在车尾坐了会儿，觉得哪里不对劲，才意识到后面是寤生的轿子，只不过两方隔得比较远，两顶轿子都被很多人追着围着。

        桃笙想起自己有一阵子没见到寤生了，她看了看，围住寤生的多是男子，心里觉得好笑，这么多女子问东问西，还做着入宫为妃的梦，她是不是该劝诫一下。

        到了皇陵之后，春祭的繁文缛节很多，大部分人都昏昏欲睡，尤其是列舒，烦不胜烦，但是他把一腔怒气隐藏得很好，除了离他最近的人战战兢兢，其余人只看到一位英朗的贵公子抬腿坐着，看着场内。

        道士们的阵形时而方时而圆，好像马上就结束，但立刻又重新开始一遭。

        桃笙跟在太后的一众侍女最后，经过车马劳顿，再加上日晒风吹，有些疲态，就连守卫的士兵都有些百无聊赖，毕竟谁都知道，在这样的典礼上，还想私下出幺蛾子就有点不像话了，对先祖不敬，忒阴损。

        桃笙跟在太后身后，在车上收来的东西都被他人分走了。她很想四处看看，因为这时正值万物复苏，处处山花烂漫。她在宫里那么久，很少来到这么开阔的地方。

        为首的道士走到祭台前，舞剑念咒，口中喷火。

        正在这时，一阵风吹来，祭坛中的灰木一阵挥洒，恰好道士刚吐了火，霎时火花四溅，且因太后坐的地方正对风口，一大盆火直冲她而去。

        侍女们等反应过来时，火已扑了过来，大部分人早吓得四散奔逃，只见太后的面纱瞬时着了起来。

        千钧一发之际，桃笙一把扯下太后的面纱，快速把她身上的火星扑面，又端过茶水把大的灰块浇灭，有几个宫女穿得是易燃的纤衣，也着了起来，她赶紧冲上去扑灭。

        这火势不大不小，但涉及的面广，有些回过神的，也赶紧学着桃笙把火扑灭，奈何刚到初春，风很大，他们又在一片高地，有的火星落到干处，一时间原野上有几片着了起来，且风向不定，火势不断向四周蔓延。

        桃笙又迅速抄起几把茶壶，把四处全部泼了一遍，在匆忙中没意识到寤生等人，结果一壶水正对着他泼了过去。

        桃笙目瞪口呆，“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寤生摘掉腮上的一片茶叶。

        身后一阵吵嚷，有人大声叫她的名字，“啊，太后的脸，桃笙！”

        她只好赶紧奔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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