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暂别

最后那盘椒盐排骨，匀被几人分食，无一余留。

        罗掌柜欢欢喜喜地叫来两个伙计将椒盐排骨四个字写在纸上，又贴在堂中，还同食客们直言今日是新菜式上桌第一日全都当给各位尝个鲜，数量不多，送完为止。

        胡荼礼看着罗掌柜超乎时代性的促销手法，不免在心中又感叹两句。

        胤祥极其流连，似乎是未尽兴的模样，可自小养大他的胤禛看得明白，十三这哪里是排骨没有吃够。

        罗掌柜却是也不知是瞧不透内里的意思，还是看破不说破，直道明日准备够了食材会做好差人送到二位王爷府上。

        胤祥脑袋瓜里方扯好的理由就这样被罗掌柜如此拆了个底儿掉，可又碍于对姑娘家的顾及，胤祥也不能去直言问什么，当即面上神色便有些怏怏的。

        罗掌柜见状，忙差人手脚迅速地包好几份今日特供的、往日十三爷还蛮喜欢吃的北方小吃椒香麻叶，送到十三爷的常随手上，可胤祥的神色依旧有些郁结，就差在脑门子上写下“爷不开心”几个大字。

        直到众人送着两位爷出来，胡荼礼站在一旁笑弯着眉眼朝胤祥挥了挥手，十三爷剑眉间才有所缓和。

        “你小子，怎么？连自己表情都藏不住了？”胤禛瞧着胤祥的模样，虽是缓和着语气说的，可字里行间都是对胤祥的提醒之意。

        胤祥明白四哥这句话内里的玄机，当即正了正色，只是耳尖儿的微微红意还是有些出卖他有些快乐的内心。

        “皇阿玛赐婚的女子，能恰如其分的是你心悦的女子，你小子，比四哥幸运。”

        胤禛方才说着胤祥，可到了自己思及一些事情时，那张冷面上终究还是挂上了些裂横。

        胤祥闻言，未说什么，只抬手拍了拍胤禛的肩。

        随即，胤祥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一般，从半步之后探出个脑袋，压低声音说道：“四哥，不若这样，改日挑个好天气，我们去京郊的白瀑寺散散心？听说那里倒是个清静地儿。”

        “白瀑寺？”

        胤禛听到这个提议，先是脚底一顿，而后颇为玩味地看向胤祥，说道：“你不是向来便对佛道宗教都秉持着敬而远之的态度，怎么今儿个想着要去寺里？”

        胤祥再次被戳破心思，不自觉笑笑，正当他准备继续说道解释什么的时候，胤禛轻哼一声，便缓缓道：“那便过几日，寻个好天气的日子，让舍彦谷约了那位七小姐，一道去白瀑寺。”

        听闻这番话，胤祥喜笑颜开，“四哥思虑果然周全，刚好也可让舍彦谷同那位兆佳七小姐熟悉作伴。”

        胡荼礼待送走那两位爷后，便也从酒楼里离开去下一家酒楼，午膳在第三家酒楼里吃了吃，与罗掌柜的酒楼不同，这家酒楼全然便是南方的特色了。

        无论是珍珠糯米肉丸子、芦笋煸肉，还是蘑菇豆腐汤、蒜香豆花黑鱼，都十足是地道的味道，便是胡荼礼也不免一惊。

        “这道珍珠糯米肉丸子真是集软、糯、鲜、香于一体，蒸的方式又将肉香全然被糯米黏住，很不错。”

        相比于罗掌柜那种北方人士的爽快性格，这位季掌柜与张少师傅则是多了些江南人士独有的细致，他们将这道珍珠糯米肉丸子下搁置上新鲜的粽叶，又为这道本就鲜香的菜式添了些清甜。

        而蒜香豆花黑鱼其中的蒜末，也被师傅不知以何法子彻底碾碎，便是丝毫瞧不到丁点蒜末的踪迹，可明明入口却又极浓郁的蒜香将黑鱼本有的腥味儿压制的无影无踪。

        再比如那道蘑菇豆腐汤，在既不改变其灵魂般口感气味的同时，师傅又在其中加了些青菜叶末与胡萝卜丁，不仅配合着菇类更有嚼头，还为汤的观感添光加彩。

        最后，胡荼礼不仅从季掌柜这里顺走几包江南特有的点心外，还有掌勺师傅们处理好的梅干菜。

        无许抱着那些小姐顺来的好吃的，虽已经吃的十成饱，可还是思索着小姐会用这梅干菜做些什么好吃的出来。

        胡荼礼刮了一下无许的鼻梁，也是心情颇好地说道：“改日可以做些梅菜扣肉饭来吃。”

        听到胡荼礼这番话，无许更是将这道菜式的名字牢牢地记在脑袋瓜儿里。

        直到傍晚时分，胡荼礼才晃晃悠悠地回到兆佳府邸，她倒也没有着急回自己院子，而是揣着今日到处顺来的吃食下了马车直奔正院。

        “额娘！您瞧我给您带什么好吃食来了！”

        胡荼礼从门槛上一跃进来，就瞧到自己阿玛，当朝的议政大臣、兵部尚书马尔汉正坐于中堂，与额娘不知在说些什么，面上神色也颇为轻松喜气。

        “阿玛！”胡荼礼上前几步，笑容灿烂地向两位老人请安。

        都说人最心疼幼子长孙，此话一点也不假。

        马尔汉是着实将这一对幼子幼女放在心尖尖儿上疼爱，大概因着关柱是他唯一的儿子，马尔汉往日对待起关柱还会有些严肃苛责，可到了胡荼礼这里，马尔汉是丝毫提不起所谓严父的派头。

        “你这个丫头，多大的人了，还这般蹦蹦跳跳的，仔细十三爷回头瞧见了说你幼稚。”

        听闻这话，胡荼礼的脸倒是刷得一下，她将手里的点心搁在桌子上，随即声音有些微小地说道：

        “女儿今日在罗掌柜的酒楼里，遇到了四王爷和十三王爷。”

        “喔？”马尔汉一挑眉毛，端看着自己的女儿，做仔细聆听状等着下文。

        “本是遇不上的，偏巧女儿刚到三楼时，两位王爷便从雅阁用完早膳出来，这就遇到正面儿了，女儿想着即是怼到眼前，若再是为避嫌什么的躲开，既会显得咱们兆佳氏的女儿不懂礼仪规矩，还会看上去十足的小家子气，便邀请了两位爷去后厨吃椒盐排骨。”

        胡荼礼三两句将今日之事说与自己的阿玛额娘，本想着自己的邀请会否超乎这个时代女子固有的刻板规矩，却是没想到马尔汉反倒是点点头，表示出赞许的态度。

        “你与十三爷既是皇上钦定的婚事，况且还有那么多人在场，适当的接触也是可以的。”

        马尔汉捋了捋自己的胡子，说着，还拿起一块儿胡荼礼带回来的荷花酥尝了尝，随后，马尔汉看着自己娇宠多年的女儿，问道：“那你瞧着十三爷如何呢？”

        胡荼礼闻言，稍有些发怔。

        纵容马尔汉有着与封建社会所不同的一些思想与举措，可她确实没想到马尔汉会是这般问法，不问十三王爷对她的态度，只问自己的女儿是何对他看法，仿佛此刻在马尔汉的眼里，十三王爷不再是当今皇上的儿子，只是他兆佳氏未来的女婿而已。

        胡荼礼不觉有些感动，在这个皇权当道的社会中，她所遇的父母依旧能尽自己最大的力给予自己一个温室。

        “十三王爷俊逸且率性真实，女儿觉得他是个不错的人。”胡荼礼沉默片刻后，缓缓说道。

        马尔汉听到这个答案，哈哈大笑几声，“十三爷确实是朝堂之上少有的秉性洒脱正气之人，就连皇上都曾说言，十三爷是个有侠气在身上的人，这样的人来做我们瑚图里的夫婿，阿玛才能放心。”

        言至此处，马尔汉却倏然像是想到什么一般，声音微微下降，不再说什么，便是那拿在手中的荷花酥，也被暂搁在一旁的白玉碟子中。

        索绰罗氏瞧出马尔汉的情绪有所变化，伸手拍了拍马尔汉的手背以示安慰，她作为额娘，又怎会瞧不透马尔汉想到什么。

        左不过是这娇惯心疼十七年的姑娘，终于还是留不得自己身边，要出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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