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身份疑云


方若愚闪身进了傅家庄的办公室,回身锁上房门,直奔到办公桌前,看到那份高大霞的档案袋,这份档案,他在从哈尔滨回大连的列车上,已经见过一次,当时没有把它销毁,想不到现在居然成了陷害高大霞的一把利刃。方若愚把档案揣进怀里,刚走到门口要出去,走廊里却传来一阵脚步声,伴着高守平的声音:“傅处长和李副政委出去办事了,放在他桌上就行。”
外面传来开锁的声响,方若愚慌张回身,踮着脚尖疾步奔向办公桌后,把高大霞的材料扔回桌上,急忙蹲下了身子。几乎与此同时,房门开了,高守平和一个女机要员进来,朝着桌子走来,两人在办公桌上翻找着什么,高守平从桌边拿起一份文件:“在这。”递给女机要员,两人又朝外走去。
方若愚从桌缝看着两人走到门口,高守平刚要关门,回头看了一眼,又返回身来,径直朝着办公桌走来。方若愚设想着马上要暴露的各种情形,心脏狂跳起来。高守平站在桌边,拿起的却是要滑落到地上的高大霞档案,他看了看,犹豫再三,还是放下了,转身走去,带上了房门。
方若愚惊出一身冷汗,直到脚步声远去,他才起身,抓起高大霞的档案又揣进怀里,在门口确认走廊里没有异常声响,这才拉开一条门缝,闪身出去,关上了房门。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方若愚反锁了房门,打开档案袋,从里面抽出材料。他细细审视了一遍,目光停留在有些模糊的印章上,他拿起从万德福那里拿回来的胡萝卜,比量了一下印章大小,胡萝卜显然是小了一圈。方若愚想了想,抄起电话给麻苏苏打过去,没等麻苏苏跟他客套完一句带话,他就急促地说:“你不是要办进口商品资质证吗?马上过来。再给我捎根品相好点的新鲜胡萝卜,直径不小于五厘米。”
麻苏苏知道,商品资质证书并不是什么要紧事,老姨夫这么着急找他,一定另有任务。
高大霞做了半天万德福的工作,老万还是不肯接受刘曼玉:“你不跟我我也认了,你嫂子,还是找别人吧。”
高大霞还是不肯放弃:“刘曼丽人真的挺好,除了嘴不饶人,其实这也不算是毛病,一天到晚闷葫芦,那日子更没法过。你们俩要是成了,咱就都成一家人了,多好。”
“快拉倒吧!”万德福看着高大霞,“原来你不答应,借口是怕辈分乱了,让春妮和守平为难。你嫂子进来,辈份不一样乱了套?”
“那不一样,我嫂子是外姓,嫁了你,她就从守平的嫂子变成了丈母娘,大不了我委屈点儿,在你和刘曼丽跟前降了一辈。”高大霞认真地说道。
万德福抱拳给高大霞作着揖:“我求求你,这个事到此为止,往后也别提了。”
高大霞以为她这一通搅和总算有了成效,提醒道:“既然这个事不提了,那春妮和守平的事,你也不能在中间横挑竖挡了。”
万德福眉头一皱:“这不行。”
“怎么就不行了?”高大霞掐着腰,“老万,咱俩认识这么多年了,我总觉得你通情达理,不是个小心眼的人,没想到,你为自己的小九九,还和亲闺女算起小账来了!”
“我反对他俩在一起,和我的小九九没关系。”万德福别过脸去。
“那总得有个理由吧?来,你说说,你的理由是什么?”高大霞把万德福的脸掰过来。
万德福看着高大霞:“你觉得我是为和你在一起,才反对守平和春妮的事,对不对?”
“不对吗?”
“不对。”万德福摇摇头,“我反对他们来往,是为春妮好。”
高大霞茫然:“你这个当爹的都不遂女儿的心意,能说是为她好?”
万德福犹豫着,声音有些怯意:“守平干的是革命工作,光荣是光荣,可是,太危险,我不想我的女儿将来……”
高大霞理解了万德福话里的含义,脸上现出一丝愠色:“万德福,你这不是在咒守平吗?”
万德福忙说:“我只是说万一。”
“万一也不行!”高大霞有点恼了,“照你这套歪理,干革命的都不能成家,都得打光棍都得当寡妇?”
“我、我,我为了女儿,是自私了点儿。”万德福结巴起来。
两人都沉默了,万德福知道刚才的话伤了高大霞,幽幽叹了口气:“春妮她娘死的时候,我答应过她,要让春妮过上安稳的日子。”
高大霞不语,万德福接着说:“这些年,我常常想,要是春妮她娘嫁的不是我,或许就死不了了。”万德福眼圈泛红,“这些年,我常梦见她,一辈子都忘不了她临死时说的话,她让我护好春妮,不让春妮遭一点罪。”万德福抹着眼泪,“为了春妮,我就得对不住守平了。”
“这个事,我怕你管不住春妮。”高大霞气呼呼地说完,朝外走去。万德福闷闷不乐地跟在后面。
高大霞感觉刚才的话可能说重了,便放慢了脚步回身等着万德福,看见他走路的样子,高大霞有些难过:“你腿脚不灵便,有什么事就让守平帮你干。”
万德福不接高大霞的话茬,还纠结着刚才的问题:“咱俩的事,你再考虑考虑。”
“你怎么这么磨叽,给个老娘们都不换。”高大霞的火气又升腾起来,扔下万德福自己走了。来一趟公安局不容易,她还得去看一个老熟人。
对方若愚来说,做一份逼真的假档案不是难事,难的是他已经篡改完了高大霞的材料,麻苏苏的胡萝卜还没来。方若愚焦急地一遍遍从窗户里朝公安局大门口张望,总算是看到麻苏苏从一辆疾驶而来的出租车上下来,跑进了门岗,她在门卫处登了记,急三火四朝办公楼走来。
方若愚估摸着麻苏苏上了楼,出去将她引进办公室,慌乱地插上门销。
麻苏苏从包里拿出胡萝卜:“干什么这么着急忙慌的?这可不像你小方办的事。”
方若愚接过胡萝卜看了看,拿起刻刀利落地切出了一道水平面,麻苏苏看到高大霞的档案材料,随即明白过来:“怎么,你要用胡萝卜刻印?这东西水分太大,容易看出来。”
“就是要让他们看出来,这样高大霞才说不清楚。”方若愚专注地刻着印章,“对了,有个事我咬不住,高大霞是从牡丹江回来的,共产党管牡丹江的组织应该叫什么?”
“满洲省委呀。”麻苏苏不假思索地回答。
方若愚摇头:“叫满洲省委肯定不对,七八年前,我就掌握过一份共产党的文件,他们把满洲省委分成了北满、南满、吉东三个省委和哈尔滨一个特委。”
“我想想啊。”麻苏苏思忖着,“牡丹江肯定不归南满和哈尔滨特委。”
“那就剩北满和吉东了。”
“吉东。”麻苏苏迟疑道,“应该是吉东。”
“那应该刻中国共产党吉东省委员会。”
“不是北满?我有点咬不准了。”
“就刻吉东吧。”方若愚拍了板。
“怎么这么急?”
方若愚全神贯注地刻着字:“我是从傅家庄办公室偷出来的这份材料,他和李云光去苏军警备司令部开会了,得抢在他们回来之前弄好。”
“那赶紧刻你的。”麻苏苏拿起高大霞的材料看着,“这份材料我们在火车上见过呀。”
“对,就这个。”
“当时给毁掉就好了,不至于有这个麻烦。”
“当时更应该毁掉的是高大霞!”方若愚忿忿地刻完了最后一个字,“现在倒好,多了个活祖宗!”他举起印章打量着,脸上终于露出满意的神色。
麻苏苏把红印泥递过去,方若愚用萝卜章沾了沾印泥,摁在一张白纸上。麻苏苏拿起白纸,对着光线检视了一下,低声笑笑:“不错,可以乱真。”
“那就盖了。”方若愚拿过假材料,在上面按下了印章。
麻苏苏观察着材料上的印迹:“有点太新了。”
“还得做做旧。”方若愚忙着手里的事。
“你慢慢弄吧,我去趟卫生间。”麻苏苏起身朝外走去,随手带上房门。
安德烈把傅家庄和李云光找去,是为商议遣返日本侨民的事。日本战败后,日本政府在中国遗弃的侨民达三百多万人,其中东北占了80余万,一个大连就有25万之多。全国各地的日本侨民因为被他们的政府遗弃,都在饥饿和疾病中煎熬。抗战胜利后的中国,百废待兴,百业待举,尽快遣返日侨,无疑是明智之举。
从苏军警备司令部出来,上车后傅家庄说了一个想法,大连的25万侨民遣返后,势必会腾出大量房屋,用这些房子来改善老百姓的居住条件,应该受到市民欢迎。李云光含笑点了点头:“你这个想法与市委不谋而合,韩光书记已经向上级汇报了,准备在市民中开展住宅调整运动。”
两人根据安德烈介绍的日侨遣返计划,大致拿出一个推进住宅调整运动的规划,由李云光去向市委做汇报。傅家庄开着吉普车回公安总局,一进院子,门卫老钱就告诉他,有个姓麻的女人来找过他,说是要办进口商品资质证,傅家庄猜出老钱说的人是麻苏苏,问他人去哪儿了,有钱说不出,傅家庄估计麻苏苏十之八九应该在办公室门口等自己。
方若愚审视着做旧的假材料,虽然时间仓促了一些,整体看上去还不错,乍一瞧与原件差别不大,他把原件塞进抽屉,假材料装进档案袋,又缠好细绳,随手放在一旁,这才收拾起刻刀、沙纸和印泥,塞进了麻苏苏的挎包里。
身后传来推门声,他以为是麻苏苏回来了,头也不回地说道:“我没事了,你回去吧。”
“你没事了,我的事还没完哪。”身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方若愚心里咯噔一下,回头看去,推门而入的是高大霞。
“你来干什么?一惊一乍的,这是要吓死谁呀!”方若愚声音发着颤,手在背后胡乱抓了份报纸,盖在档案袋上。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高大霞看着他,“你这大脸腊黄,刚才干什么了?”
方若愚听到走廊传来脚步声,猜测应该是麻苏苏回来了,他提高了嗓门,藐视理直气壮大声说:“这是我的办公室,我想干什么干什么,你高大霞管得着吗?”
走到门口的麻苏苏听到方若愚的大声断喝,大吃一惊,她知道这话是在提醒自己,抽身想走,又想到挎包还在方若愚桌上,而她在门口的登记又是来找傅家庄的,这要是茬口对不上,她和方若愚都要难看。
麻苏苏还在想着如何应对,房间里又传来高大霞的声音:“你成天躲在这里,一准儿干过不少坏事。”
“你别血口喷人!”方若愚厉声吼道。
“你这怎么还有胡萝卜?”高大霞的这一声质问,不光吓坏了门外的麻苏苏,更让屋里的方若愚吓得魂飞魄散,因为高大霞盯住的,正是他刚才用来刻印章的胡萝卜,印章的小头冲着高大霞,正面对着窗户。
“这……这是刚才老万给我的。”方若愚伸手去拿胡萝卜,不料,高大霞手伸得更快,一把抓走了胡萝卜,冷笑了一声:“怎么,你还想收买老万是不是?”
方若愚紧张地盯着高大霞手里的胡萝卜:“我,我收买他干什么,你别瞎说。”
“老万可是久经考验的革命战士,想收买他,你打错了算盘!”高大霞瞪着方若愚,咬下一口胡萝卜,红彤彤的印章迎向方若愚。
方若愚的心倍受煎熬,他懊悔刚才动作慢了,没把胡萝卜抢到手,他懊悔刚才收拾刻刀、沙纸和印泥的时候,没把胡萝卜一块塞进麻苏苏的挎包里。他还在痛恨责备自己的大意时,高大霞又有了新发现,她看到了麻苏苏的挎包:“女人用的包,怎么跑到你桌上来了?”
“朋友的。”方若愚迅速看了一眼挎包,好在包口是合上的,看不到里面的东西。
“朋友?你还有朋友?”高大霞又咬了一口胡萝卜,“你的坏蛋女同伙吧?说,她藏在哪了?”说着四下扫视起来,还绕到桌后,看向桌下。
方若愚这才注意到,报纸盖着的档案袋还露出一截,他大喊一声:“你有没完没!”猛然抓起桌上的材料一摔,不偏不倚压住了档案袋。
“你吼什么,是不是心虚?”高大霞瞪着方若愚。
麻苏苏感觉方若愚已然招架不住高大霞了,她跨进门口,佯装惊愣:“哟,大霞?”
高大霞循声回头,也是一愣:“大姐,你怎么在这?”
“我来找傅家庄傅先生。”麻苏苏笑吟吟地过来,“他不是公安局的大官嘛,我麻烦他帮我办个进口商品资质证,不巧的是他不在,正好在走廊碰见方先生了,我就来这等会儿。”
高大霞指指桌上的挎包:“这是你的?”
“我的,我的,刚才上了个厕所。”麻苏苏伸手要拿包,被高大霞一把拦住,麻苏苏猛然看见她手里攥着的印章胡萝卜,眼里现出一丝慌乱。
“大姐,你打开包看看,他动没动手脚。”高大霞沉声说道。
“看你说的,方先生不是那样式人。”麻苏苏看向方若愚。
方若愚的眼里透出紧张。
“大姐,你快看看包里有什么东西少了,有什么东西多了。”高大霞催促着。
麻苏苏不自然地干笑了两声:“大霞,这是干什么。”说着,伸手又要拿包。
高大霞按住挎包,“你不看,我帮你看。”说着,她放下胡萝卜要拿挎包。胡萝卜慢悠悠滚落在一旁,掉落在地,高大霞刚要弯腰去捡,一只迅猛有力的大脚踏碎了胡萝卜上,还在上面碾了几下。
高大霞刚要发火,方若愚先发制人的怒喝已经响起:“高大霞,这里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方若愚怒气冲冲地瞪着高大霞,急促地喘着粗气,像是内心掀起了巨大的愤怒。
“你抽什么风?”高大霞被方若愚突如其来的叫喊震住了,缓了缓,她倒是有些平静了,“这包,我还就要看了!”
方若愚一把按住包:“这是我的地盘,你说了不算!”
“你说了更不算!”高大霞的倔劲儿也上来了,两人一个要夺包,一个不肯交出,麻苏苏心下焦急,拦住了方若愚:“方先生,你就让大霞看看吧,我这包里啥也没有。”
“就因为没什么,才更不能让她看。”方若愚朝麻苏苏使了个眼色。
“不让看,就是有问题!”高大霞一把撞开麻苏苏。
麻苏苏无奈的叹了叹气:“那行,我的包,我自己看看总行吧。”
“那你自己看。”方若愚使着眼色。
“不行,咱仨一起看!”高大霞这句话,把方若愚和麻苏苏刚放下的心,又提起来了。
麻苏苏苦着脸哀求:“大霞,你给方先生留个面子吧,啊?也给大姐个面子。”
“大姐,这不是给不给你面子的事。他这么急眼,指定是有鬼。”高大霞语气肯定。
麻苏苏为难地看看高大霞,又看向方若愚:“方先生,我一手擎两家,都不想得罪你们,你给我句实话,这包里,你到底有没有做手脚?”
“麻掌柜,这包是你的,有没有鬼你自己不知道吗?”方若愚酝酿着怒气,脸色渐渐涨得通红,“你来找傅处长,他不在,我好心好意让你在这歇歇脚,还他妈歇出鬼来了!”他大开大合地朝外挥手,滚,你们都给我滚!”
高大霞把麻苏苏护在身后,对着方若愚怒目而视:“你干什么,不就看一眼吗?至于发这么大火吗?再说,这是我跟你的事,你朝大姐瞪什么眼?大姐,今天不打开这个包,谁也不能走!”
麻苏苏趁着高大霞挡在身前的时候,已经把挎包抓在手上,看到两人又扛上了,她为难地劝着双方:“哎呀,就为一个包,你俩至于嘛。”
“至于!”高大霞脾气上了头,对着方若愚气冲冲地嚷道。
麻苏苏望向方若愚:“方先生,你看……”
高大霞扭头盯着麻苏苏:“大姐,你今天要是不打开这个包看看,就跟他是同伙!”
麻苏苏这个恨哪,今天的高大霞真成了疯狗,逮谁咬谁,偏偏还一咬一个准,麻苏苏从未像此刻这样后悔阻拦过方若愚除掉高大霞的设想。
“同伙也没错。”麻苏苏颇有风度地笑起来,“方先生是我洋行的客人,我买他卖,一直照顾我。人家今天好心好意让我进屋等着傅处长。大霞,你这样真是难为大姐呀。”
高大霞冷眼看着麻苏苏:“大姐,你要是还这么护着他,那你们俩就都有问题,我可要喊人了,这公安局里,可都是我们的人。”
“好好好,看,看!”麻苏苏无可奈何地把挎包墩在桌上,深吸了一口气,打开了皮包。
三双眼睛同时向挎包里汇去,包里除了几样女人常用的物什,不见旁的。方若愚疑惑地看向麻苏苏,麻苏苏瞟了眼桌子旁边摞起的报纸堆,方若愚发现原本平静的报纸鼓了个包,暗暗佩服麻苏苏刚才的手脚实在是利落。
“行了吧?”麻苏苏略带责备地看着两人,“你看你们,至于嘛,都是好面子的人,非拔这个尖儿干什么,弄得我多为难。”
高大霞有些失落,她分明觉出了方若愚的得意。
“哟,都在这哪。”门口站着傅家庄。
“傅先生,你可回来了。”麻苏苏拎起挎包迎出去,和傅家套着近乎,“我那个洋行进口货多,没有证就得关门歇业,可一听说要进警察局的衙门,我就打怵,衙门难进哪。来找你傅先生,求你给开个绿灯。”
傅家庄笑了笑:“没那么复杂,共产党的衙门是老百姓的。”
两人说着,朝傅家庄办公室走去,高大霞瞪了眼方若愚,重重地摔上门,也跟了过去。
方若愚长出了一口气,浑身无力地跌倒在椅子上,刚想缓缓神,突然意识到危险还没有完全解除,忙起身拿开桌上的材料和报纸,抽出高大霞的档案,又翻出厚厚的材料,把档案压在最底下,抱起材料开门出去。
麻苏苏一进傅家庄的办公室,就啧啧称奇:“真敞亮,我听说,小日本的时候,这里还叫警察部。”
“对,我们公安总局刚成立,经费有限,连警察的制服都是关东州厅时候警察穿的。”傅家庄笑道,“衣服虽然一样,可衣服里包裹的肉身和心灵可是大不相同啊。”
“那是那是,这个我懂。”麻苏苏点着头,“你们现在是人民公安,为劳苦大众服务的。”
“大姐的觉悟很高啊。”傅家庄赞叹。
“成天受你和大霞的影响,想不高都不行。”
“大姐,你可真行,现在办事越过我,直接来找傅家庄了。”高大霞一进屋,就朝麻苏苏嗔怪起来。
麻苏苏赔着笑脸:“我不是看你忙吧,怎么,还生大姐的气啊?”
高大霞笑笑:“没有,我开玩笑哪。”
麻苏苏悄声问:“大霞,你跟方先生到底怎么回事啊?老是针尖对麦芒的,上一回在我店里就是,要不是傅先生在场,还指不定闹出什么事哪。”
“傅处长。”方若愚抱着一叠材料进来,“我这有份警察署,不对,是咱们公安局各个部门人员的情况汇总,有空的时候,你可以看看,或许对你尽快熟悉这里的情况能有点帮助。”他走到桌前,不动声色把材料放在桌边的材料堆上,高大霞的伪造档案,压在了最下面。
傅家庄朝方若愚点点头:“谢谢方科长。”
“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高大霞不屑。
方若愚苦笑了一下,看也不看高大霞,对傅家庄和麻苏苏打了个招呼,便出去了。
傅家庄帮麻苏苏找好办理证件的对接人,将她和高大霞一块送走,回到屋里,他搬开方若愚送来的材料,找出高大霞的档案看起来。这份档案他虽然早就知道在高大霞手上,但档案管理的纪律他知道,不经组织允许,谁也没有资格擅自查看。
方若愚回到办公室,刚刚发生的一幕幕险情历历在目,今天如果没有麻苏苏天衣无缝的配合,他是一定会栽在高大霞手里的。撕扯着高大霞的档案原件,方若愚心里有了一种久违的快意。
傅家庄正翻看方若愚送来的部门人员情况汇总,李云光回来了,一进门,他就兴奋地说,市委对他们提出的住宅调整推进设想很满意。
“我们党能发展壮大到今天,依靠群众,发动群众,是最大的法宝。在农村打土豪,分田地,进行土改,赢得了农民的民心,现在进了城,没有地,我们满足城市贫民的最好办法,就是分房,这是团结城市贫民的最有效手段。”李云光越说越激动,像是在做一场战前动员报告,“这场运动的口号,市委都想好了,就叫‘从草屋到天堂’!”
“这个口号好。”傅家庄不由赞叹,“让城市贫民住进洋房,就是民心所向。”
李云光说:“市委让他们尽快拿一个具体方案出来,好汇报给东北局。只要得到正式批准,我们就立即把分房运动当成一个民心工程来抓。”
两个人又商量了一下方案的起草内容,李云光要回去整理出来,临走时,看到桌上放着高大霞的档案,听说傅家庄还没有看过,便拿出审阅起来,看了没一会儿,李云光的神色凝重起来,傅家庄感觉出了异样,进来送材料的高守平也觉出了不对劲,李云光终于从档案上抬起头,确定这份档案有问题,傅家庄和高守平都惊住了,傅家庄仔细看了一遍,大为惊讶,他让高守平先回避一下,却被李云光制止了,他认为高守平既然负责机要工作,工作和私人情感就必须分开,如果经不起这个考验,这份工作高守平就不能胜任。
高守平把档案逐字逐句审阅了一番,并没有发现不妥,李云光指着材料上的红色印张和落款:“念一下。”
高守平循着指引看去,轻声念道:“中国共产党吉东省委会员,怎么了?”
李云光一字一顿道:“高大霞是从牡丹江来的。”
见高守平还是满脸茫然,傅家庄补充道:“牡丹江的工作一直归吉东省委领导,这倒没有什么可疑的。”
李云光摇了摇头:“看来,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说的这段历史没错,但是你不知道的是,抗战胜利之后,确切地说,是8月25日,我们党在牡丹江成立了中共牡丹江地区工作委员会,而高大霞离开牡丹江是9月。”他意味深长地停顿下来,看向高守平。
高守平琢磨着李云光的话,明白过来:“那落款应该是中国共产党牡丹江地区工作委员会。”
李云光点点头。
“也有一种可能,牡丹江地委刚成立不久,用的还是原来的印章。”傅家庄揣测。
“你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李云光朝档案丢了个眼神,“你再看看还有什么问题。”
“这个印章,过于模糊了。”傅家庄审视着印章,“如果没猜错的话,这是用新鲜萝卜刻出来的印章盖上去的。”
高守平一怔:“不会吧,我姐字都不识多少,她哪还会刻章?再说,怎么就知道是用萝卜刻的章?”
傅家庄指着印章说:“萝卜新鲜,水分足,盖出来的章就容易渗到边缘,自然模糊一些,而木印或是钢印,都没有这种现象。”
“还有另外一种可能,这份档案,是后来伪造的。”李云光声音里带着寒意。
“我姐真有档案,我和傅处长都看过!”高守平激动起来。
傅家庄说:“从哈尔滨到大连,高大霞一路都小心翼翼地护着档案,如果是假档案,她不可能是这个态度。”
李云光说:“我这不是盲目猜疑,而是合理分析。”
“分析无据,就是猜疑。”傅家庄有些着急,“另外,说是造假,这个印章何必要用萝卜哪,我感觉太过刻意了。”
“这个问题就不争论了。”李云光沉着脸,“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但是用人不疑的前提是疑人不用。傅处长,无论是猜疑也好,还是分析也罢,都不是没有可能。我的意见,本着对组织负责的原则,停止高大霞在文工团的指导员工作,对她正式展开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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