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说时迟那时快，秋既明闻风而动，他慌乱地踩了刹车，顾不得远处不断靠近窄道的其他游船把船停在原地，他站起身，快走两步，从船座底下抽出一件救生衣，他想跳下去捞郁白。

        谭小波一把抓住他，说：“你先别急，找找工具先。”

        两人弓着腰在一目了然的船上找救生工具。

        水里，郁白扑腾着，灌下几口湖水。

        虽然扑腾，水花却不大，所以没有引起湖边救生员的注意。

        船上没有救生工具，只有几件多余的救生衣，看样子要么是下水捞人，要么只能站在岸边把人从水里拉出来。

        他又急又气，连三岁小孩子都安安静静坐在没有安全带的座椅上安稳无恙，无法理解这么大一个人好端端坐着怎么就能掉进水里去，他气得发抖，铁青着脸，输出基本靠吼，：“快，抓住我的手！”

        他一手紧握住船舷，大半个身体倾斜出去，把手递给在水里挣扎的人。

        郁白这时又呛了几口湖水，正剧烈地咳嗽着。

        秋既明火急火燎，还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

        鸭子船浮力很强，失去航行方向之后，被郁白挣扎掀起的水波荡了出去，两只差点碰到的手失之交臂。

        谭小波只能干着急，秋既明看了眼地上的救生衣，对谭小波说：“阿谭，你把救生衣拿起来，梆成绳子，丢出去把他拉起来。”

        谭小波听话的照做，但是救生衣都是充气的，根本不好系，她只能逐个放气，把放完气的衣服系起来。

        还没来得及丢出去，他们所在的鸭子船就被迎面驶来不明真相的游客撞出了五六米。

        在那一刻，秋既明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雪上加霜。

        迎面而来的船人不是很友好：“哥们儿，麻烦让让，别挡着过道。”

        秋既明只好重新坐回驾驶座，调转船头。

        他时刻关注着水里的情况，郁白在水里浮浮沉沉，很是吃力，船调好头，谭小波也系好了救生衣。

        他再次停好船站起身，去看湖里的人。

        这厮什么时候手臂上勾了件救生衣？

        郁白卖力地演出，整个人泅在水面，见秋既明略有踟蹰，他象征性地用力扑了两下，扬起巨大的水花，浇湿船上的人。

        秋既明抹了一把脸上的湖水，缝隙间，看见那人嘴里吐出一口脏水，干呕起来，一边干呕，一边无力地呼救：“救命！咳咳咳咳咳”

        救生衣编成的绳子抛出去，郁白就坡下驴，装作挣扎握住一端往船边游。

        看着靠近的人眼里的笑意，秋既明忽然想起来，这人根本就会泅水，现在在这儿装大尾巴狼呢！

        苦肉计！

        多新鲜呐！

        谁说郁大作家不会哄人？

        这不是手段一套一套的么？

        秋既明还偏偏吃软不吃硬，郁白湿漉漉地从水里钻出来，嘴唇因为发冷的凉水冻得发白，他发着抖，打湿的衣服贴在身体上，勾勒出上身大片匀称好看的肌肉线条，眼里充盈着泪水，眼巴巴地望着他，身子一半在水里，撑着脑袋趴在船边上几乎乞求道：“宝贝儿，不生气了好不好？”心立马软成一团棉花。

        “什么毛病！”他佯装抱怨，把手递了过去。

        伴随着哗啦啦的水声，他把人从水里捞出来，眼神在他身上扫了一圈，扔过救生衣挡在他身前，然后目不斜视地坐

        回去开船。

        郁白不明所以，低头睨了一样贴在身上的衣裤，再看那人在阳光红透了的耳尖，心下了然地嘴角不自觉地翘起来。

        爬回船上，才觉得冷，郁白打了个大大的喷嚏，谭小波关心道：“郁老师你不会是感冒了吧？秋天了，一会儿降温了更冷，要不去附近商场买两件衣服吧。”

        秋既明心焦气躁，船速太慢了，他恨不能拆下个马达安上去提提速，龟速滑行到码头，秋既明一打方向盘，行云流水直接倒船入库，引来岸边工作人员一阵感叹：“小伙子，倒库学得不错啊。”

        落汤鸡郁白先一步上了船，工作人员被眼前湿漉漉的人震住，担心被追责，面面相觑之后，忐忑地问：“哟，怎么落水了？没事儿吧。”

        秋既明没有开玩笑的心思，停稳之后，踩着摇摇晃晃的甲板跳上岸，跟谭小波说：“阿谭，你善后，我带他去买衣服。”顺手拖走了抱着人救生衣挡住下身的郁白。

        谭小波也不知道怎么个善后法儿，望着绝尘而去的两人慢半拍应声道：“啊？哦哦，好。”

        被拖走的人期期艾艾开口：“那什么，秋老师，救生衣还没换给人家呢”

        秋既明停下脚步，低头看了一眼郁白挡住的位置，脸色阴沉，他冷哼一声：“你要先去还救生衣？”

        救生衣不是个人财产，而是不能随意处置的公共资源，搞错重点的郁白想不出不还的理由，全身都是湿的，一阵冷风吹来，郁白适时打了个喷嚏，他擦了擦鼻子，说：“得还吧。”

        秋既明继续冷笑，上下打量衣服紧紧贴在身上的那人。

        贴在腰上的衣料人鱼线若隐若现，腹肌呼之欲出，再往下便是让人遐想无限面红耳赤的部位，两条腿又长又直，这样大摇大摆走出去，那可真是湿身诱惑，秋既明只想赶紧把人拖停车场塞进车里，他继续冷哼：“呵呵，看不出来郁大作家还挺奔放。”

        说完，直接把人拖走。

        奔放的郁白被塞进副驾驶，秋既明怕他冷，开了空调，暖风吹出来，打在黢湿的身上，湿热湿热的，皮肤首先发出抗议，仿佛起了一层磨人的湿疹，奇痒无比。

        风度翩翩的大作家成了落汤鸡，直接后果是坐上车后，他跟屁股上长钉子似的，坐立难安。

        他从没这样自找罪受，自作孽么，总不好瞎叫唤，可打湿的底裤带着张力死死绞紧了凸起的部分，屁股坐下去，他甚至感觉到有水从屁股上渗出来，流进股缝里。

        郁白：“”

        秋既明的车内空间不大，他长腿伸出去抵住脚下，试图让屁股与座椅贴的不那么紧，自我僵持了几分钟，秋体力不支他只好不断扭动身子，调整坐姿。

        秋既明正犹豫要不要开口，郁白憋闷了几分钟，忍不住开了口：“我想先去洗澡。”

        澡是要洗，可也得先去买身衣服才是明智之举，不然，郁白洗完澡，不得光着身子出来？

        他俩连小手都没怎么拉过，突然发展到了要坦诚相见那个地步就算是大男人间，也要讲究个风度廉耻，这是君子修养。

        虽然他有好几次想入非非，但未来且长，无需趁人之危，贪饷一时之欢，破坏两个人本该循序渐进，互相了解的进程。

        他想的多，且深远，可表面上却装作独裁：“先去买衣服。”

        胳膊上实在很痒，很快，冒出几个不大不小的红疹，郁白忍不住伸手挠了几下，越挠越钻心的痒

        ，他唉声叹气起来，嘴里细碎的抱怨：“可是我很不舒服。”

        喜欢的人冲自己撒娇，真的会心软。

        叹息声听在耳里，虽然目视前方可余光牢牢锁在那人不停东抓西挠的动作上，秋既明心想，郁白这个人，真的是个很矛盾的人，写书的那个他好像跟现在这个娇气撒娇的他判若两人，他去过的那些地方，恐怕连洗澡都是奢侈，可他一呆就是三个月；现在只是被湖水湿了身，便是一副活不下去的垂丧模样，秋既明忍不住偷偷地猜，郁白这样究竟是不是装出来，可是余光里挠到发红的手臂那么清晰，他不至于如此。

        好在朝阳公园和蓝色港湾之间的距离并不远，开车不过十分钟车程，在秋既明一面担心郁白是不是因为不干净的湖水过敏了，一面感叹对方娇气的过程中，很快到了商场门口。

        直到二人从停车场走出去，穿过一条下沉式悠长小道，来到一家叫出名字的服装店门口时，秋既明才真正意识到郁白这个人到底有多少穷讲究。

        他对郁白娇气这件事的认知，到底太浅薄了一点。

        决心下水的时候浑然不觉得脏，但当走到服装店门口，郁白突然觉得自己很失礼，他浑身湿漉漉的，连内裤都是湿的，身前重点部位被秋既明强行塞了个极其显扎眼的荧光绿救生衣挡着，原本不觉得丢人，等郁白从玻璃镜里无意间瞥见自己此刻的尊荣，瞬间无颜以对，这心理建设无论怎么重塑，都无法说服他走进去。

        他要脸！

        腿下暗暗使劲，秋既明拽他不动，问：“你这是在跟我比力气还是想感冒？”

        他不想光着屁股穿衣服！不远处便有一家酒店，郁白抬手挡住眼睛，颔首拉眉以极其掩耳盗铃的方式对他说：“秋老师，我得先去酒店洗个澡，你带身份证没有，我想去开个房间，然后你再出来帮我随便买一套衣服。”

        秋既明假装嫌弃他事多不打算同意他这个提议，不耐烦地催促他直接进店里买套衣服换上拉倒，哪儿那么多矫情毛病啊。

        不想挂空挡地郁白十分委屈，他说：“那什么，秋老师，我内裤都湿了，总不能光着穿裤子吧，我还要脸，求你了。”

        他压低了声音，声音听起来格外软，秋既明只恨美色祸人，他心早就软了。

        那人光说还不够，竟腾出一只手去拽秋既明的衣角，晃了晃。

        他居然撒娇！

        秋既明想象了一下郁白湿内裤套外裤子印出内裤痕迹的画面，不知道郁白偏好四角，还是三角？啧，这是在想什么玩意儿，秋既明无语地舔舔唇缝，脸上的却难以掩饰地笑出酒窝。

        郁白这招跟狗蛋儿学的，想吃肉干就在他裤腿上晃爪子撒娇，他通常都会败下阵来。

        经实践证明，这一招，确实很有用，他见秋既明抿成横线的嘴角稍微松动了一些，趁势而上，两只手招呼上去。

        被抛诸脑后的救生衣掉在了地上，轻飘飘地落在秋既明的脚上。

        笑着的人突然敛了神色，弯腰捡起救生衣，“啪”一下重新拍回郁白身上。

        郁白吃痛，湖水湿身被风吹过的身体格外凉，郁白那张白皙的脸本就惨淡，因为秋既明这一下，反而疼出了血色。

        都是男人，秋既明很理解这种痛。

        但他发誓，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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