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封信：小偷
“我们现在是在爸爸的口袋里吗？好奇怪哦。”
温芷歆刚探出头，扒住衣兜边缘，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外面的世界，就听那边莫小小的声音传来，接着是莫明的：“好像是，这个时候，我应该是去上班了。”
跟她这个还需要人帮忙才能爬上来的弱鸡不同，身旁妖怪们扒着口袋的样子都轻轻松松，正一边看着外面的街景一边讨论着。
每到这种时候，就会觉得人类真是弱小啊。
侧头看一眼扶她上来的奚天，人类小小皱了下眉，收回目光看向外面。
根据莫明自己的回忆，他现在应该还在一间人类的公司上班，是个每天跑业务的苦逼业务员。
说是业务员，其实就是销售。和现在主流的电话和网络销售不同，在科技尚且没有那么发达的年代，销售都是要挨家挨户上门去推销宣讲的。
光就这么一会儿工夫，他们已经从口袋里看着莫明吃了好几次闭门羹了。
看他这么辛苦的样子，温芷歆沉默了片刻，有点想问，却又有点不知道该不该问。
倒是一直划水跟随的奚天突然上线，挑起一边眉毛：“你堂堂一个妖怪为什么会在人类手底下上班？”
对啊，还只是个普通的苦逼销售。
默默在心底补齐了问句，温芷歆跟着转头看向莫明。
莫明苦笑了一下：“这个……奚天先生有所不知，城市里的生活，即使对妖怪而言也并不简单。”
“城市势力错综复杂，像我们这样缺乏实力的小妖怪，如果不能很好地隐藏自己，一不小心就会被卷入上层妖怪的纷争中死去。”说着，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有些晦暗。
“而人类的时代发展太快了，现在想混入其中，比从前要难得太多。尤其是我们这样刚从乡下到来的，不仅容易被视为异类……甚至还会被人类所欺骗。”
温芷歆实在感到很疑惑：“可是，你们不是都会厉害的法术吗？普通人类没办法抵抗这个吧？还是说会被什么道士啊驱魔人之类的盯上……”
“一方面当然也是有这样的考量，”莫明转回头，耐心地给她解释着，“不寻常的事实在很容易引来注视，虽说泉山市基本是妖怪自治，但也是有乐于管闲事的厉害妖怪的。”
最后，他笑了笑：“另一方面……因为鼠类名声本就不好，我实在不想仗着特异之处去做些坑蒙拐骗的事，只想老老实实地过日子，也算是给孩子们积德了。”
莫小小撇了撇嘴：“说那么多，其实都是因为太弱了。那些强大的妖怪们行事哪有这么多顾忌，都是想干什么干什么。”
“是啊，”莫明轻轻笑了一声，长叹一口气，“毕竟妖怪生存的基本法则就是弱肉强食。”
弱肉强食……
温芷歆皱了皱眉，就听最边上的莫小小冷哼了一声：“狗屁的弱肉强食，只是不想担责、懒得去改变的借口罢了。”
探眼望去，女孩正紧紧咬住牙，目光深沉地盯着前方的虚空，与父亲的认命神态截然不同。
没得温芷歆开口询问，奚天难得被提起了兴趣，转头看向女孩，轻笑一声：“小小年纪，想得还挺深。这可是亘古以来的规则，谁去改变？又谁来担责？你吗？”
“为什么不能是我呢？”莫小小丝毫不惧，仰头直视他，“我会努力变强，然后去改变这一切。哪怕失败，甚至付出生命，也比顺应我不喜欢的规则、浑浑噩噩过一生要好。”
“小小！”生怕她无畏的口气引起奚天不满，莫明连忙警告地喊了一声。要不是中间还隔着两个人，他早已经过去苦口婆心地劝告自家女儿了。
就像他一路上始终在做的那样。
想了想，温芷歆艰难地空出一只手，指向衣兜外面，靠在大号莫明旁边的某个人影：“是我错觉吗？这个人好像已经跟了你很久，而且越来越靠近了。”
她这一句话，成功瓦解了盘踞在这小小口袋之间的紧张气氛。
至少奚天没再继续用玩味的眼神盯着莫小小，转正身子扫了一眼被温芷歆指出的那个人，冷淡地下了定义：“眉目躲闪、行事遮掩、心有恶意。”
莫小小也像是回到了平常的样子，嘟囔一句：“看着就不像好人，我能揍他吗？”
“这个人……”看清这人的脸，莫明微微一愣，随即恍然大悟，“我知道这段记忆是什么时候了。这人是个小偷，他……偷走了我的钱包。”
仿佛就正卡着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那个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的瘦小男子左右看了看，忽然状似不经意地抬手在他们扒着的这个衣袋底部轻轻一划。
再一反手，接住了从口袋漏洞中掉出的钱包。
接着，他表情自然地把钱包揣回自己兜里，加快脚步超过莫明，再迅速转入一个小巷子里，消失了踪影。
而作为失主本人的莫明没有任何感觉，依旧拿着公文包，满头大汗地向下一个潜在客户家里赶去，嘴里一边小声碎碎念着，是在排演见到客人后该说的话。
倒也不能怪他，毕竟谁都有松懈的时候，妖怪想必也不例外。
而那小偷明显是个惯犯，整个犯案过程迅如雷电，从出手到消失没花超过二十秒，要不是他们四个小人就在“案发现场”蹲着，绝对也发现不了。
温芷歆倒是对一个问题非常好奇，低头看了看那被割了一道口子，现在还漏着风的衣兜底部：“所以，要是我们没有扒在口袋边上，会跟着钱包一起掉出去吗？”
话毕，众人都陷入了沉默。
片刻，奚天果断抬手屈指给了她脑袋一下：“想点正常的问题。”
啧，好怀念玻璃还在的时候。
鉴于自己目前的位置不算安全，温芷歆捂着额头，含泪放弃了思考奇怪问题的权利：“所以，莫先生，既然你当场没有发现被偷了钱包，又是怎么知道这个人是小偷的？你们后来还见过？”
“的确如此。”莫明说着，看着上门推销的自己又一次被人骂得狗血淋头，坐在花坛边上想稍微休息，却被嫌弃碍事的环卫工人驱赶开。
便不由苦笑了一声：“其实……我当时真的很泄气。被路过的人类指指点点，惶恐自己哪里做错了，努力工作总是遭人指责，为了和同事打好关系不得不帮助承担他们的工作……”
“难得想给孩子带点礼物回去……却发现被偷了钱包。”
正如他自己解说的，过去的莫明站了半晌，似乎是缓和了些心情，看到路口边有个卖精巧糖人的小贩子，提步走过去，精心选了几个孩子们会喜欢的，到掏口袋付钱的时候却摸了个空。
曾经的莫明一下愣在了原地。
“你还买吗？不买别挡着，影响我做生意。”看出他的窘迫，小贩冷冷哼了一声，抢回他拿的几个糖人，又插到面前的泡沫垫子上，转而又带着笑招徕起了路人。
穿着劣质西服的中年男人走开了些距离，低着头，保持着手放在那破了个洞的口袋上的动作，像是一个雕塑。
大街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所有人脚步匆匆，忙碌着各自的事，并没有人注意到这个独自站在一旁的古怪男人。
到小贩又卖出了两个糖人，高兴之下往旁边看来，才发觉旁边角落已然空无一人，那个奇怪的男人已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踪影。
“奇怪，好像没看见他离开……是看漏了吧？”嘟囔一句，他耸耸肩，转回头继续忙碌起了自己的生意。
与此同时，继躲在衣兜里体验过了搭乘“人类”出行的感受后，温芷歆又首次感受到了被带着瞬移的快乐。
就是有点晕。
被眼前快速变幻的景色晃得恶心，她眨眨眼睛，用力甩了甩头，感觉浑身都有点发软，甚至快要扶不住口袋边缘。
幸好奚天及时抬手接住了差点掉下去的人，边嘲笑着：“人类真是脆弱，这都受不了。”
被他环着腰稳住身形，女孩还来不及脸红，心里那点旖旎就被这家伙的话驱散了个干净，索性翻了个白眼：“是是是，我就是这么脆弱的人类，真是对不起了。”
短暂几句话间，他们眼前的景色已经稳定下来，是和刚才有很多人来往的街道截然不同的偏僻小巷，墙上覆满黑乎乎的涂鸦，角落里堆满垃圾，污水横流。
口袋里，现在的莫明带着歉意说了一句：“真是不好意思，当时我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不管不顾地就直接用法术传送过来了。”
“没事，你当时又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温芷歆其实也没那么脆弱，休息片刻后便很快缓了过来，“对我也是很新奇的一次体验。”
莫小小突然伸手指向前面：“我看到了，是偷爸爸钱包的那个人！爸爸快上，揍他！”
抬头看去，那个瘦小的男人一改之前低调不起眼的猥琐样子，大摇大摆地往前走着，边打着电话：“……别提了，亏我盯那么久，结果是个穷鬼，晦气……”
在他后方不远处，一个中年男人抬起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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