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2.4

李茜接到赵云澜电话的时候，正在写一份实验报告。

        “李主任好，我是特调处赵云澜。”电话里的声音简短而不失礼貌。

        “啊，是赵处长啊，叫我李茜就好。好久不见。”李茜和赵云澜并不太熟，但也不陌生。当年长生晷事件中，赵云澜在天台拉住她的手，和沈巍一起合力把她拉上来，也算是她的救命恩人了。后来她加入海星鉴实验室以后，也和赵云澜见过几次，知道他和沈巍关系很好。最近一次看到赵云澜是几个月前，还是因为工作关系，海星鉴开大会的时候在会场远远看到过，但人太多就没上去打招呼。

        “那好，李茜，你今晚有空吗？想请你喝杯咖啡，顺便有事请教一下。”

        “赵处长客气了，只要我能帮上的忙，一定会尽力的。”

        “行，那就晚上七点半，在海星鉴旁边的咖啡厅见。”

        坐在咖啡桌对面的李茜听完赵云澜的一番话，低着头久久没有说话。

        赵云澜也不知道这件事李茜能帮什么忙，但直觉告诉他，李茜一定会帮助他的。他知道李茜是沈巍带过的得意门生，李茜对沈巍也是相当敬重。当年自己把林静派到海星鉴实验室做卧底，听林静说，李茜听到沈巍没能回来的消息，哭成了一个泪人儿，好多天都没恢复过来。

        于是他耐心等待着李茜的反应。

        李茜抬起头来的时候，已满眼都是泪水。

        赵云澜这辈子最怕看到女人流眼泪，赶紧抽出桌上的餐巾纸递给她。

        李茜用餐巾纸捂住嘴，生怕自己一开口就哭出声来。

        好久好久，李茜都没出声，赵云澜看得出来她在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送咖啡上来的服务员用见怪不怪的眼神各看了两人一眼，赵云澜莫名觉得很冤。

        李茜终于平复了一点的时候，哽着嗓子说了一句：”我……我没想到。”

        赵云澜将这句话理解为，李茜没想到他在做这样一件事，这很合理。但他没想到的是，李茜说的意思还不止如此。

        李茜说：”我们在做同一件事。”

        赵云澜哑然。他敏锐地感受到了李茜对沈巍怀有的特殊情感，但又觉得自己没有立场来说什么。

        李茜从咖啡厅出来就回到实验室，将装着沈巍一部分意识碎片的盒子带到楼下，交到了赵云澜手里。

        然后，她站着不动，犹豫了很久，轻声问：”我可以见一见沈老师吗？”

        赵云澜预料到她会这么问，于是点点头：”上车吧。”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李茜紧紧抱着盒子，赵云澜一边开车，一边问：”李茜，我有个问题，我这里好歹有圣器，我和沈巍还建立了生命链接，所以我能搜寻到他的意识碎片。可你是怎么做到的？”

        “三年前，云南那边出现了一场流星雨，海星鉴让我们几个实验员去那里采集陨石碎片，我在那里发现了一块陨石，和之前长生晷给我的感觉很接近，就把它带了回来。经过分析，我发现这块碎片的组成物质应该类似于长生晷，能产生能量场，我就想到利用它来搜索沈老师的信息。”

        赵云澜默默无语。他知道李茜一直未婚，今天他明白其中的原因了。

        “但我知道我只能搜寻到很少一部分，只有和我相关的信息才能感应得到，其他部分我无能为力。”

        李茜没有说出来的是，但这也已经够了。

        只是，如果沈巍能够完整地回来，那么无论他属于谁，李茜都会毫不犹豫地放开自己已经占有的那一部分。

        李茜看到沈巍的那一刻，屏住了呼吸。

        她从没见过沈巍没戴眼镜的样子，远远地看着，就已经几乎不敢直视。

        然后，她轻轻地走过去，像是怕惊扰了沉睡中的人。

        她没有像一般人那样站在旁边居高临下地俯视，而是缓缓蹲下去，视线与他的侧脸平齐，就这样虔诚地注视着。

        她原以为自己会哭，可是没有，她只觉得像在做梦一样。

        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问站在一边的赵云澜：”沈老师现在还是能量体吗？”

        “一半是。”赵云澜解释道，”我在用长生晷把我自己的生命能量过渡给他，让他成为实体。但这不是一朝一夕能成功的事，如果操之过急，我也怕出现什么副作用。”

        李茜点点头：”你的考虑是对的。生物体的排异反应不容忽视。虽然你们有生命链接，但毕竟沈老师是地星人，原先体内的能量体系和你是不一样的。还是小心一点为好。”

        “还有，赵处长，你这样很耗元气的，自己身体也要保重。”李茜站起身来说，”我们实验室刚刚研制成功了一种可以补充体力的新型合成物，对地星人和海星人都适用，已经通过临床实验，没有副作用，我明天带一点给你。”

        赵云澜本来想说不用这么客气，转念一想觉得对沈巍也有好处，便说：”好，那就谢谢你了，我自己会过去取。”

        “和我不需要客气，我们的心愿是一致的。”

        从特调处出来，赵云澜要开车送李茜回家，李茜却说不用了，自己家离这里不算远，一路都是很安全的大马路，可以走回去。

        赵云澜其实心心念念那盒子里的东西，想早点把它放回到沈巍身上，也就不再坚持。

        李茜走在夜色中，深深地呼吸着龙城晚间的清冷空气。她脑子似乎很满，又似乎有点空白。她明白了赵云澜为什么这么几年放着大好前途不要，一直死守在特调处。

        总有些人，会为了心中最重要的人，放弃原本唾手可得的利益。

        沈老师，我想问您一个问题，拼尽全力去守护一个人，真的值得吗？

        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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