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2.3

三十岁的李茜已经是海星鉴实验室主任了。当年她从龙大毕业后，在沈巍的推荐下进入海星鉴实验室。沈巍说她是个搞研究的好苗子，她也确实不负所望，在这些年参与了好几个重大的研发项目，还一边工作一边在职读博，去年博士毕业后，顺理成章地被提拔成为海星鉴实验室主任。

        如今的李茜，身上少了学生时代的青涩，多了些成熟的干练，但也没有给人女强人的压迫感。她喜欢在实验室的白大褂下穿一件针织衫，让人觉得她为冷冰冰的科学实验室带来了一抹柔软。

        李茜身边不乏追求者，其中还有不少官二代富二代或事业有成的白领精英，可不知为什么，她一直单身，一晃几年，不觉就过了女性最佳结婚年龄。她似乎也不在意。奶奶去世以后，她一直一个人居住，没有人来催促她终身大事，她倒索性也落得个清净。

        每天早上，李茜都是第一个到实验室，到了晚上，又是最后一个离开。她总是有做不完的事情，常常会在实验室里一直呆到深夜。有时候同事也不免觉得奇怪，明明并没有多少任务，李茜也会留得很晚。不过自从她升任实验室主任后，大家也就认为理所当然了。

        所有人都下班了，海星鉴实验室里空荡荡的。原子钟钟面一闪一闪，显示着精确到毫秒的时间。

        只有李茜还在里面。

        在确认没有其他人在场之后，她放下手头的实验器材，一直走到最里面的保险柜那里，蹲下来按了一串密码，滴地一下，保险柜打开了。她小心地用身体挡在摄像头的方向，捧出一个透明的正方形盒子。

        李茜的手指轻柔地抚摸着盒子的表面。

        盒子里，几团半透明的漂浮物，发出柔和的蓝色光芒。

        李茜几乎是将这个盒子整个抱在怀里，走到位于摄像头拍摄不到的一个角落里，那里有一张她的专用办公桌，上面打开了一台电脑。她从抽屉里找出一副无线耳机，调整好设置后，插到耳朵里。然后又找出一根连接线，一端接在电脑上，一端插入了盒子旁边的一个端口中。

        然后，盒子里的蓝色漂浮物运动速度忽然加快了，蓝色的光芒越来越亮，紧接着，李茜的面前出现了一个全息影像画面。

        那是好像是在一个天台上面，风吹得猎猎作响，一个黑黑的影子人向画面方向猛地伸出手来，手指全是尖利的钢爪。

        然后，一个声音响起：”不要怕，躲到老师身后。”是沈巍的声音。

        接下来的画面很混乱，似乎是现场格斗，只看到影子人晃来晃去，听到粗重的喘息声，还有穿着蓝色衬衫的胳膊在和影子人搏斗。李茜在画面转动的一瞬间看到了自己，七年前的那个穿着运动服的女孩，无助地躲在天台的角落里，抱着头簌簌发抖。

        远处传来踏踏踏的脚步声，好像有人快速往这边飞奔过来，忽然画面一抖，一片天空急速掠过，画面变成了灌木丛里被压断的树枝和带着灰尘的冬青树叶。

        过了很久，灌木丛被扒开了，李茜看到自己满脸焦急的表情：”沈老师，你怎么样？”

        沈巍的声音：”我没事，就擦破点皮。”

        然后，画面中出现了赵云澜带着人一路奔过来，跑到跟前停了下来，脸上表情复杂，像是舒了一口气，又像是在怀疑什么。

        李茜手一动，切换了画面。这回是在医院的病房里。

        李茜看到自己穿着宽大的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坐在病床上，低着头不说话，旁边站着的好像是特调处新来不久的一个小年轻，东张西望，带着紧张不安的神色。

        沈巍的声音又响起来了：”李茜，你不要紧张。最近发生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可以和老师说说吗？”

        李茜看到自己还是长久的沉默，手在无意识地拨弄着脖子上的一个挂件。

        后来她知道了，这个挂件叫长生晷，是一件圣器。

        忽然，门外似乎传来什么声音，画面转向门的方向，然后又快速转回来，李茜看到自己因恐惧而颤抖的身子一下子缩到被子里，蒙上被子后，下面的身体依然在簌簌发抖。

        “别怕。”还是沈巍的声音。画面上，李茜看到一双手不慌不忙地将病床周围的帘子拉了起来，还仔细地拽了拽边角部分，以确保能拉得严实。那双手往上的胳膊依然是蓝色的衬衫袖子，露出来的部分肤色白皙，线条清晰紧实。

        后面的画面李茜已经看不清了，她的眼里满是泪水，只是一味地用手捂着嘴，不让自己大声啜泣，只有剧烈起伏的肩膀显示着她此时内心情绪的激动。

        七年过去了，她依然无法忘记她的沈老师。这个拉帘子的动作每每让她泪如泉涌。在她的生命里，除了奶奶，从来没有人给予过她如此细致的关怀。她原先对沈巍的印象，是觉得他拒人千里，冷淡疏离，没想到关键时刻却挺身而出，将她这个闯了祸却不自知的学生护在身后。在当时，躲在被子里的李茜完全不知道外面的情况，而在沈巍离开的七年后，当三十岁的李茜收集到一部分他的意识碎片，一一回放时，才终于在看到拉帘子这个细节的一瞬间，再一次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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