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教养

一连几日，姜曦元都不在府中。

        不知道是想给王府一个缓冲，还是皇家嗅到了威胁，朝廷整日传召琥川王，姜曦元为随时待命，几乎是住在了宫里。

        姚七七心里头只希望他平安。只是王府留下的烂摊子，就不得不托付在了她的手里。县主的商户被雍王的暗卫盯着，始终无解。

        家中常传来消息，主心骨不在，留下的那帮人竟乱了阵脚。于是，她小住了两日，便急匆匆赶回了婆家。

        临走时，璇玑县主拉着姚七七的小手叹气。

        “虽说我不能再陪着你了，可你这孩子聪明，若有什么不对付，大可回娘家去住几日。”

        姚七七知道县主心里头是为她好，只是比起处境，她更希望能利用这段时间练好水墨舞，如今王府里只剩了那些生人，既然相处不来，不理就是了，没了旁人的打搅，她定能突飞猛进。

        她送走了璇玑县主，便回碧梧居拿上了练舞要用的东西。

        姚七七收拾好墨宝，忽然发现桌子上多了本没见过的书。她轻轻拿起，翻了几页，发现竟是已故女书法家末未先生的孤本。

        末未先生是一位丰腴华美的妇人。在她幼时，曾在临安侯府的私塾中任教，姚府的子弟在侯府寄学，所学文法、笔法，皆出自末未先生之手。

        一日阴雨，先生少爷被困在学堂加修，恰好碰见了她急匆匆来送伞。

        小小的身影泡在水里，也不忘瞧一眼学堂此刻的学本。末未先生不忍她偷学，便招她进来躲雨，名正言顺地教她文法，并暗示她下次再来。

        姚七七明白末未先生的意思，蹭课的次数，便也越发频繁了些。

        先生不光教她写字、文理，还教她权谋、律法。女子也能做学问、权倾朝野。只可惜上一世的姚七七并没将先生的话放在心上，这一世才显得格外可贵。

        她如今是十六岁的身躯，末未先生已经于三年前去世，先生虽博学，却因女子身份难被世人所容，在那些文人墨客的唇枪舌战中，先生从万丈山巅倾身一跃，死在了一个清白的雪夜。

        若先生还活着，必定不会使她身陷牢笼，做那劳什子金丝雀。

        往事涌上心头，姚七七将书本合好，随口问了一句：“这孤本，可是王爷送来的？”

        书本是菁芸取回来的，三个人都抬了头，只有菁芸开口：“不是，侧妃，这本书是沐医师身边那位苏公子送来的。”

        姚七七的眼神动了动，片刻便说服了自己，若是说起自己与末未先生的渊源，他能得知，倒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既然收了礼，自然要回礼，姚七七手头却也没什么同等价值的东西，她灵机一动，将小匣子打开，又取了一瓶昨日为胡椒治伤用的药油。

        那孩子对她的药有很大兴趣，送这些东西，比送他金银珠宝还要讨喜。姚七七自顾自地点点头：“菁芸，咱们一会出门的时候，你替我把这个还送给苏公子。”

        茶花偏头：“不用呢小姐，奴婢刚才从内务院取冰嬉鞋时，见沐医师与苏公子正往冰嬉场走呢。”

        姚七七有些惊喜：“那也是极好的，由我亲自还送，也不枉他这个朋友能想着我。”

        小作歇息，主仆四人向冰嬉场走去，自王爷不在府中，姚七七便开始了每天碧梧居、冰嬉场两点一线的生活。

        沐医师与苏亦呈前些日子出府办事，今日一归来便到了传说中的冰嬉场，京城中有府邸建造这些稀奇得很，他们特意从外头买了冰刃，一睹冰嬉场的风采。

        到了冰嬉场，姚七七一眼就看见了玩得正欢的二人，同时，殷父殷母一家也在。两边各占一角，并不相互打扰。

        茶花嘟着嘴抱怨：“唉，原想着只有沐医师和苏公子，怎么那一家子也要来凑热闹，那个小魔头这几日又来欺负雪球，奴婢看见了好几次。”

        姚七七摇摇头：“别多嘴，毕竟是王爷的恩人。”一看今日她没法躲，便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她本想着不应该和一个孩子置气，却没想到多次的容忍竟要助长了他人的气势，姚七七心里头不大舒坦，这调皮蛋，确实应当给他一个教训。

        茶花见姚七七面带笑意，立刻明白了一半，自家小姐如果真的不介怀，便不会露出这般的表情。她嘴角勾起，心里定是有些精彩的点子。

        毕竟是长辈，姚七七简单的行了礼，便向她的两个朋友走去。

        殷母被她突如其来的礼数打了个措手不及，却也学着对方的样子，回了个女礼，却是照猫画虎，并不规范，茶花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却在转弯的功夫被姚七七重重地打了一巴掌在手背。

        “平日里教你的竟全忘了，这般对殷夫人无礼，赶快给殷夫人赔罪！”姚七七大声说。

        茶花先是一愣，又在自家小姐眼中找到了几分狡黠，立刻明白了意思，装作惶恐地低下了头：“侧妃教训的是，茶花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请侧妃责罚。”

        殷母自然是感觉到了茶花这小丫头好像笑了她，听见这话里话外的主角里有自己，便堆着一脸假笑凑了过来。

        “哎，元哥儿小妾，不碍事不碍事。”

        姚七七严肃得骇人，她一把拉住殷母的双手，一边声泪俱下：“殷姨母，我在这府里是个可怜人，虽是王爷的侧妃，却也不得王爷的宠爱，这些子下人也从来没把我放在眼里，如今我这丫头冲撞了您，实在是我的无能啊。”

        殷母听了这些话，心里头竟有些理解她的处境。她又何尝不是个可怜人，自嫁给殷家，便没过上一天好日子，年轻的时候还经常遭受婆母和丈夫的殴打，连有孕那几月，也要遭受一家人的冷言冷语。

        “我这丫头不肯听我的话，我也没什么能给您赔不是的，倒是在家里曾上过几年的私塾，我瞧见大龙这孩子是个机灵的，今日我正准备练习书法，不如顺道教大龙写字可好？”

        殷母一听教习，立刻两眼放光，她们此番赖在王府不走，不就是想给殷龙找一个像样的先生教习吗？这个侧妃，虽然人看起来娇弱了些，可也是有几分厉害的。

        前些时候姚七七在冰嬉场练习水墨舞时，她曾几次驻足观看，头几次是画些山水画，后来变成了写字，她并不懂那些文墨，却也觉得写的不错。

        这个姜曦元的小妾，看起来像是有些东西在身上的。

        自家女儿那边油盐不进，若从这个看起来很好欺负的小妾入手，倒也

        “求殷姨母一定要应下我的赔罪，若是因为冲撞了姨母，被王爷怪罪，我”姚七七重重地叹了口气。

        殷母被她说动了，只是她说了并不算，于是转头看了一眼丈夫。

        殷父倒是对这件事并不关注，他眼神瞟了一眼姚七七身后，有个看起来娴静高挑的婢女十分可人。

        姚七七注意到了他猥|琐的眼神正盯着自己身后的菁梦，如果没看错的话，殷父还吞了下口水。

        姚七七忍住恶心，投其所好：“前些日子是我头脑发昏冲撞了莫婉姑娘，已经被王爷严厉责罚了，若殷伯父、殷姨母不介意，咱们也能多走动走动，我身边这几个丫头，可都是很仰慕殷伯父的威名。”

        殷父遭了夸赞，神色竟也不一样了，他见菁梦被他看得低头，嗓门竟也大了起来：“还不赶紧答应，死婆子就是磨蹭。”

        殷母乐得花枝乱颤，连忙叫回了自家儿子，亲自送到了姚七七的身边，殷龙被母亲嘱咐了几句，幼小的脸蛋有些发懵，他年纪还小，不明白什么是认字写字。

        殷母只能用更简单的话和他解释：“大龙，你认了她当先生，就能像你小果哥哥那样有学问，将来像大果哥哥考个状元，咱们家在村里就更风光了，到时候连小果都不敢再欺负你！”

        小果大果，是村里先生的儿子，大龙没学过学问，只会挥舞拳头打人，小果大果都比他长得高，不仅打不过，还经常被他们文绉绉又能听懂的话怼得直哭。

        果然，殷龙一听能踩在“仇人”的头上，立刻开心地左蹦右跳，拽着姚七七的衣袖，吵着要学认字写字。

        姚七七拉着他到了她练习水墨舞的地方，这里为了练习写字作画，摆了几张桌子，沐扬和苏亦呈正坐在这里。

        见姚七七带了这位祖宗来，沐扬有些打怵，早就见识过他的厉害，他可并不想再作招惹，倒是苏亦呈仍是神色淡然，仿佛那孩子并不存在。

        一见到她们，姚七七就让菁芸送上了那瓶药油，苏亦呈先前得了她的神奇药膏，已然分析出了其中的大部分原材料，如今又得了神奇药油，心中狂喜，不住地称谢。

        姚七七莞尔：“也要感谢你的字帖，那对我很重要。”

        寒暄了几句，姚七七转头看向了早就按捺不住的殷龙。

        她勾勾嘴角，是时候好好□□一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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