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师门重聚

玉鼎真人是道庭最独特的弟子，他本是元始天尊的关门弟子，据传元始天尊曾为他批命，曰：才通三界，可他跟着元始天尊修行上万年修为也不过尔尔，他自己也不知师尊这话是不是诓他，每每问起，元始天尊只道他机缘未到，让他潜心修行便是。

        不过很快他就没时间思考这些问题，正值神魔之战，道庭众仙皆为护三界奔走，就算玉鼎真人修为再不够看，此刻也要奔波于各方战场尽自己所能。

        起初，众仙皆无暇分心关注其他。待战事了结之后，他们赫然发现，这位玉鼎真人竟不知何时失了一身的修为。就算他之前修为平平，好歹也是勤修苦练上万年才有的，如今他除了会腾云驾雾，其余的便再也不会了。

        这着实令人惋惜，关系较亲的师兄们曾询问他究竟发生何事，但他始终讳莫如深，缄口不言。而元始天尊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却也只是了然地点点头，竟再也没提过传习他修行这事。这让很多人为他感到委屈，以为是元始天尊嫌弃他失了修为而怪罪，可又见元始天尊态度如常，甚至要比以前更看重他，这就让一干人等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失了修为的玉鼎真人性格也与以前大不一样，曾经的他喜欢三山四海满世界跑，可现在的玉鼎真人却喜静不喜动，成天就是待在洞府手不释卷。数万年前，他甚至破了道庭的规矩，离开了昆仑，在玉泉山的金霞洞另辟了道场。而离开昆仑的玉鼎真人更是常年神龙见首不见尾，难觅踪迹。

        好在作为玉鼎真人的弟子，杨戬想要拜见师父还是要比别人容易得多。

        相比昆仑，玉泉山算不上得天独厚的洞天福地，它位于人界的西北地，在茫茫戈壁与广袤草原的交界处，因着人迹罕至，是个适于修行的清静地方。上山只有一条羊肠小径，又因玉鼎真人去玄都玉京听讲数百年，更是杂草丛生，来客若是无人接引，怕是连进山的路都找不到。

        因是来见师父，为示尊敬，杨戬并未起了云驾直奔金霞洞，而是认认真真地步行上山。他拾阶而上，一边走，一边顺手打理山路上的杂草。只是看起来似乎已经有人在他之前清理了一遍，虽没有辟出一条整洁的道路，但还是能有下脚的地方。就这么缓缓而行，上千阶石梯，杨戬走了大半个时辰。

        金霞洞在玉泉山山腰的位置，洞门口有一块巨石平台，玉鼎真人放了一座人高的炼丹炉在平台内侧，应该是有人打理过，外表一点灰都没有，宛如新造。杨戬偶然在一次玉鼎真人喝醉后才知道玉鼎真人不会炼丹，放个炉子不过是点缀，是以对道门各派各法无一不精的杨戬偏生对炼丹一事宛如门外汉只知道皮毛。

        在靠近石梯的一侧山壁有一汪清泉，泉眼如铜钱大小，汩汩流出，在山壁下形成一口清澈见底的井，泉水味道甘冽清甜，生津止渴。当年杨戬和杨菡初上山时，便是靠着这山泉才度过最初的几个炎炎夏日。

        此时凡间的天气正是秋高气爽，杨戬登上石台，不知为何并没有急着进洞拜谒。他踱步石台边，极目远眺，天高地阔，云浪翻滚如潮，杨戬右手捏着墨扇不疾不徐地轻轻击打左手掌心，任劲风吹拂衣衫，清隽的面容带着舒心的笑意，眼中是久未见到的惬意宁静。

        这便是他的第二个家，只要回到这里，杨戬就会无比的放松。

        “小七，帮我把那几个蒲团也拿出来，把它们都晾……二哥？”

        杨戬脸上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笑容，他转过身，看着身穿浅绿衣裙的杨菡笑眯眯地向自己跑来，看来是刚到没多久，她的裙上还粘着草屑树叶。

        待杨菡在身前站稳，杨戬这才弯腰帮杨菡清理掉身上的草屑，轻笑道：“都是大姑娘了，怎么还这么不讲究。”

        杨菡这才注意到身上粘着的东西，连忙一边胡乱拍打衣裙，一边不服气地辩驳：“又没有外人，怕什么。”

        “师兄。”一个穿着大褂的道童抱着几个蒲团恭敬地站在洞口，他神情忐忑地看着杨戬，脸上堆着尴尬的笑容。

        杨戬拍拍杨菡的肩头，走到道童身前接过他手中的蒲团，将它们分别放在石台上后，故意板着脸对道童说道：“狐七，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忘记告诉我了。”

        狐七惴惴不安地低下头，一会儿又小心翼翼地微微抬头偷瞟杨戬，正好与杨戬的视线对上，吓得一激灵，头低得快埋进衣领中，嗫嚅着说：“是师父不让我通知你们的。”

        还不等杨戬说话，便从洞里冲出来一个身影，扬起手中的蒲扇“啪”地拍在狐七头上，不满地喝道：“哎呀你这小子，就这么把你师父出卖了吗？”

        狐七吓了一跳，可教训他的是自己的师尊玉鼎真人，便是觉得委屈，也不敢说些什么，只能可怜巴巴地抱着头躲到杨戬身后。

        杨戬一开始便知自家那个嫌他打扰清静的师父躲在洞口偷听，方才那一幕不过是故意闹他一闹，眼下正主既然出现，杨戬自然是收敛方才的玩笑。认真地打躬见礼后，杨戬直起身，笑道：“师父之前不是说要灵台宴后才回来吗？可我怎么听说，你回来已经大半月了？”

        杨菡也跟着附和道：“你还不准小七告诉我们，师父是嫌弃我和二哥了吗？”她鼓着脸，故意挤出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样，眨巴着眼盯着玉鼎真人。

        兄妹俩联手，让玉鼎真人简直无法招架，他狂摇蒲扇，这呀那呀地哼哼半天，终于想起来自己尊贵的师尊身份，鼓着眼抛下一句“你们是师父，还是我是师父？哼，没大没小！”，便一甩头溜回洞内。

        洞外三人对视一眼，杨菡噗哧一笑，狐七憨笑着挠挠头，杨戬无可奈何地摇着头，率先走进洞内。

        金霞洞不大，差不多就一个真君殿正殿大小。一进洞内放眼望去，满满当当地摆满了高高低低的书架，洞口正对有一处几尺高的山壁凸起，有丈宽，表面平整，玉鼎真人放了张书案在上面，平日里在那儿一待就是一天。杨戬一眼扫过去，书简册子乱七八糟地散落一地，书案上的镇纸下似乎还压着几页纸，已经润好的笔搁在黄玉笔架上，想来之前玉鼎真人正在伏案忙碌。

        正中有一张矮桌，四周随意地摆着几个黄麻蒲团，先进来的玉鼎真人已经坐在上首，听见杨戬三人的脚步声，连忙闭上眼，装作凝神假寐。

        玉鼎真人这脾气杨戬也是早就摸清了，他自顾自地走到桌旁坐下，拎着陶壶给自己和杨菡、狐七各倒一碗水，喝了一口后就刻意高声赞叹道：“舒服！还是玉泉山待着松快，狐七，帮我收拾间屋子，我要在这儿住上十天半月。”边说，还斜睨着玉鼎真人，等着看他作何反应。

        果不其然，杨戬话音刚落，玉鼎真人便睁大眼，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连声拒绝道：“不可不可不可！万万不可！”

        杨戬露出一副委屈黯然的神情，假意轻叹道：“果然，师父是嫌弃我这个徒弟了……”

        玉鼎真人神情一滞：这话杨菡说出来他不会当真，那丫头就爱闹他，可杨戬从不说这些话。玉鼎真人歪着头打量杨戬，想要看清楚他的神情，但杨戬左手掩面，整张脸挡得严严实实的，什么也看不见。玉鼎真人便想是不是方才的态度太过冷漠，他一边反省，一边安抚着向来懂事的大弟子：“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要住多久都没关系，只是吧，你现在是司法天神，你要是住在玉泉山，那天廷不得天天都派人来，为师、为师……”剩下那句“为师觉得麻烦”怎么也说不出口。

        听着玉鼎真人为难的语气，杨戬终是忍不住，哈哈一笑，“唰”地打开墨云扇，道：“既然师父这么舍不得徒儿，杨戬便听从师命，这些日子就留在玉泉山尽孝吧。”他得意洋洋地笑着，见杨菡和狐七都佩服地拱拱手，还颇为矜持地颌首，装作没看到玉鼎真人气鼓鼓的脸色。

        “你……你……哼！你也学坏了！师门不幸，师门不幸啊！”

        见玉鼎真人赌气别过身子不理他们，杨菡差点笑出声，好在心中还记得师道威严，给玉鼎真人倒了碗水，递到他身旁，乖巧地认错道：“师父别生气了，我和二哥也是好久没有见到你想你了，谁让你回来了也不告诉我们。”

        玉鼎真人也并不是真的生气，他冲杨菡笑了笑，又瞪了杨戬一眼，这才接过水碗，道：“还是小菡乖，师父没有白疼你。”

        杨戬也不争辩，眼含笑意地看着杨菡陪着玉鼎真人凑到一起聊他的坏话。狐七对玉鼎真人这为老不尊的样子可没眼看，转头便和杨戬说起了最近修行时遇到的问题，杨戬认真地听着，时不时地说上两句。师徒四人在这山洞内，用他们最自在的状态，享受着久违的团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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