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运动会仿佛一条分界线。
跨过这条线后高三学生们必须彻底收紧骨头了。
周五放学前班会，班主任布置了特殊的周记内容，让学生们写下目标院校与专业。
“我希望你们周末在家里好好思考未来的目标，我想有的人早就决定了，但有的人还在迷茫，有了目标才能更好地勇往直前，我希望明年的六月你们再回头看这篇日记时能够不负初心，成功上岸心意的院校。”
宁宇借此机会问楚烟雨：“你准备考什么学校？”
他知道楚烟雨和他一样以学业为重，高中不是个合适的时机，他对她的心意一直不曾表露，但如果能考上一所大学的话那就不一样了。
楚烟雨很早就定好了目标。
她说：“a大，金融学。”
宁宇有点意外。
a大虽然是不错的211，但以楚烟雨的成绩，完全可以选择更好的985。
难道因为a大的金融比较出名？
宁宇接着问：“你是很喜欢金融吗？”
“不喜欢。”
“？”
宁宇满头问号。
“那为什么要选金融专业？”
楚烟雨回答得言简意赅：“赚钱。”
宁宇立即联想到楚烟雨的家庭情况。
想来她选择a大多半因为a大坐落于本市，方便她照顾家庭。
宁宇不由感慨：“你真不容易，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楚烟雨：“？”
不懂宁宇在说什么。
宁宇有时候仿佛陶醉在某种幻想里，看她的眼神令她不怎么舒服。
“宁宇，过来一下。”
班主任有事情需要班长帮忙，在教室门口喊他。
宁宇应声过去。
宁宇刚离开座位，楚烟雨的后背被人用笔戳了戳，她回头看过去。
时焱听见方才两人的对话。
他瞪大了漂亮的眼睛，不可思议道：“你要考a大！”
“嗯。”
“你从来没和我说过！”
“你没问过我。”
的确没问过。
“你成绩这么好，不该去清北吗？”
“a大离家近可以走读，家里需要有人烧饭。”
明年她高考，妹妹升初中，正是青春期长身体的阶段。
她并不多么在意学校的好坏，在能满足距离近的首要条件下选择最优的就行了。
就像她中考志愿，没有填市重点，而来了b高。
因为b高距离家步行20分钟，就这一点，她便抛弃了其他所有学校，无论该学校在别人眼中看来有多好。
楚烟雨问时焱：“你呢，考虑过想上什么学校吗？”
时焱手里转动着笔。
“原本是没有什么目标，我想着我这个成绩能上哪个学校就哪个。”
“那有什么想学的专业吗？”
“我学什么都一样，反正最后都是去我家公司上班，我哥就是这样，他大学读了计算机软件工程，现在在分公司担任ceo。”
典型的子承父业了。
楚烟雨总结道：“你这叫做有恃无恐。”
时焱目光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扭过头小声嘀咕：“是啊，我原来是这么想的。”
楚烟雨没听清。
“你说什么？”
“没什么。”
“时焱——你们在聊什么？”
李峰胳膊随意地压在时焱肩膀上，他脑袋伸到两人的面前，脸上笑嘻嘻的，但眼尾的疤痕反而因为弯眼显得狰狞。
“让我也听听呗？”
从暑假游乐场那次被爽约后，他就觉得时焱不太对劲。
他好像挺顺着楚烟雨，她一叫，他就回去了。
这学期逃课跟他们出去玩次数也少了。
少了买单的小少爷，他们自己玩自然不能尽兴，李峰心里不太爽。
楚烟雨回道：“我们在讨论目标院校。”
“目标院校啊，我准备考c大。”李峰侧头看向时焱，有意诱导他，“时焱你跟我一起考c大吧，我表哥就在c大，听说宿舍新装的，条件可好了，而且c大艺术系出了名的美女多。”
时焱想都没想回绝了李峰的提议：“我不要考c大。”
“那d大或者e大都行啊，你报哪个我跟着你报哪个，我永远是你的bestfriend。”
时焱伸长胳膊与李峰勾肩搭背。
“咱们就算不是同一所学校，也是永远的哥们。”
李峰：“……”
周一班主任查阅同学们的周记。
有的同学写了好几个学校和专业，有的同学义无反顾地只写了一所。
有的同学显然深思熟虑过：写好了学校，又划掉，重新写。
也有个别同学不知是盲目自信还是胡乱写的，写了完全不符合自身能力的院校。
比如张山写了清北这两所顶尖大学。
比如时焱写了a大。
有梦想总是好的，万一哪天实现了呢？
班主任给他们周记上都打了个五角星。
不知从哪天开始。
时焱上课再也没有睡着过。
他困得实在不行时，会问楚烟雨要一颗她用来提神的超辣薄荷糖。
午休他把过来找他玩的女生全赶走了，趴在桌上补眠。
不过作业还是隔三差五交大白板，经常上老师的批评名单。
随着时光流逝，气温一点一点下降，学生们换上厚实的校服外套。
初雪在学生们惊喜的呼声中飘落，算是高三枯燥强压生活下的一点乐趣。
下课时间，同学们一窝蜂地出去欣赏落雪。
楚烟雨没随大流，在座位给时焱讲作业。
时焱蠢蠢欲动，眼睛不断往外瞟。
楚烟雨开口解开了他身上的枷锁。
“你去吧，回头再讲解。”
少年如同脱缰的哈士奇飞奔到外面。
时焱刚走到外面，李峰就找上他。
“时焱，圣诞出去玩吗？”
“那天不是上课吗？”
“看你这话说的，咱们什么时候在乎过上课不上课？”
时焱态度挺坚决：“我不去。”
“你不会吧？你真的要考a大？听你爸妈的话？他们什么时候为你设身处地着想过？你哥跟你是不一样的。”
时焱趴在栏杆上，风刮来无数雪花，落在每个人的身上。
他伸手接住一片雪花，细细看其中六边形的花纹。
他记得世界上不存在两片完全相同的雪花。
他其实不讨厌时淼，小时候哥哥对他很好，就算感冒了还会在下雪天偷溜出来陪他堆雪人。
有些事情的改变，是突如其来的。
就像他再也不堆雪人了。
就像此刻，他坚定地说：“对，我就要考a大。”
李峰几乎没见过时焱态度这么坚决的时候。
快要上课了，时焱转身回教室。
李峰看着时焱落座重新翻开考卷，继续问楚烟雨题目，眼神逐渐变得阴翳。
时焱明明和他们才是一路人。
他会让时焱回来的。
教室里人多的关系，温度比外面稍高。
时焱头发和衣服上沾了许多细碎的雪花，不一会儿全融成水珠。
楚烟雨抽了两张纸巾给他。
“擦擦。”
“你不给我擦吗？”
这句话有些过分亲昵。
楚烟雨还是很自制的。
她没动。
时焱接过她的纸巾，边擦头发边说：“你没发现我最近很乖吗？”
他近期确实异常地上进，楚烟雨最清楚不过。
她点点头：“嗯，是很乖。”
“你不问问为什么吗？”
楚烟雨不好奇。
她是希望时焱能够好好学习的，这对他没有坏处。
但她更偏向于他过得开心自由，保持天真烂漫的心。
他本来就赢在起跑线上，甚至是普通人奋斗一辈子都达到不到高度。
只要遵纪守法，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躺平享受有什么不好呢？
她总被人夸奖成熟懂事，可楚烟雨宁愿自己烂得一大糊涂，换楚天光依旧活着。
所以她不在乎他成绩好与坏，上进或摆烂。
但少年一脸“问我问我快问我”的表情。
楚烟雨还是问他。
“为什么？”
时焱冲楚烟雨眨眨眼。
“秘密。”
楚烟雨觉得有点好笑。
怎么跟小烟火似的。
前两天小烟火一下子把头发剪短了，短得像男生的程度。
小烟火也这样子，问她怎么不问为什么，她问了后，又说秘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她也有。
于是她说：“那等你想说了再说吧。”
12月的末尾，平安夜那天，楚烟雨等到了小烟火与她揭开她剪短发的秘密。
楚烟火明天要参加一场国标舞的比赛。
虽然只是一场由舞蹈机构与商业园区组织的娱乐性质比赛，主要目的也是为了烘托圣诞活动的氛围，但这次是小烟火第一次以男方的身份比赛。
小烟火躺在床上，没有睡着，看着泛黄的天花板。
她对姐姐说：“我剪头发是为了方便跳男生的舞步，长头发的话需要带头套和假发，太麻烦了。”
楚烟雨在下铺看笔记，听闻妹妹的话，简单地应了一声。
小烟火接着说：“对了，姐姐，陆佩他是男生。”
“哦。”
姐姐的反应过于平淡以至于小烟火反而不淡定。
“姐姐你不惊讶吗！”
“有一点。”楚烟雨想了想，说，“陆佩他经常穿裙子，校服也是女生的。”
小烟火沉默片刻，似乎想到了什么，提出她的困惑，“姐姐，为什么男生不能穿裙子呢？为什么穿了裙子就会被嘲笑呢？”
楚烟雨客观地说：“与大部分人不一样就是会这样。”
人类本身就是排斥异己的生物。
“但是不一样又怎样呢？”
又怎样呢？
楚烟雨没有继续回答小烟火。
因为没有准确的答案。
小烟火会自己找到属于她的答案。
圣诞节那天，楚烟雨极为稀奇地请了一天假。
她和周水仙出席了楚烟火与陆佩的比赛。
男装在楚烟火身上意外的契合，深色的阔腿西裤显得她双腿笔直修长，她额前的碎发一丝不苟地往后梳，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五官经过化妆师的雕琢，剑眉星目，英气十足。她跳舞时的动作利落干净，每一次肢体的甩动都充满了力感，笑起来更是迷倒一片台下的阿姨妈妈们。
相比小烟火，陆佩的动作稍显逊色。
他本就没有楚烟火舞蹈基础深。
但楚烟火在整个舞蹈的过程中化为一座海岸的灯塔，一直在尽力引导他。
评委总计分数，等待出成绩的阶段十分紧张。
楚烟火抓紧了陆佩微微发抖的手。
本次除了楚烟火和陆佩，还有一对实力不俗的参赛者，他们是老搭档，彼此之间的配合更加默契。
两队总分一样，评委们非常纠结，商讨是否加赛。
这次毕竟不是正式的比赛，宣传的目的更为重要。
主办方的领导过来拍板，颜值更高的队伍胜出。
主持人上台宣布楚烟火和陆佩荣获第一。
奖品是商场五百元的购物券，两人领完奖项走下台，陆佩突然哭了。
他没有发声，安静地流泪。
楚烟火盯着他眼眶中晶莹的泪水发怔。
她心想，果然佩佩哭起来真好看。
楚烟火抬手抹去了陆佩的眼泪。
她对他笑，不知是否在开玩笑。
她说：“佩佩只哭给我一个人看好吗？”
陆佩努力收敛情绪，瓮声瓮气地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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