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骗子
气氛因宋奕的沉默而微妙起来。
在一片静默中，季初眼泪渐收。
随后，她慢吞吞扯下背后书包紧紧抱怀里。
小巧的大半张脸埋进臂弯，因抽噎，肩膀时不时抖一下。
可怜又可爱。
宋奕叹了口气，抽了两张纸巾，侧身靠近，要给她擦眼泪；“还哭呢？”
转头躲开，季初自己接了纸巾：“我自己来。”
她习惯自己照顾自己。
宋奕笑了，也不强求。
眼泪带走大半情绪，季初的心头充盈着发泄后的轻松懒散。虽留有几丝缠绕不去的羞耻感，可也对宋奕多了几分亲近。
说了地址，系好安全带，车子发动。
车窗外，行人匆匆。天色灰暗，灯火渐次点燃。
季初掏出手机，点进微信，妈妈的信息仍躺在聊天框里。拉出键盘，试着敲了几个字，又一一删除。
攥着手机呆了好一会儿，季初突然想起，男人一直没回绝求助。
他都追出来了，肯定还有争取的余地。
磨蹭了片刻，季初侧头枕在书包上小声问：“哥哥，你可以帮我打电话吗？”
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躲在书包后面，哭过的嗓子带了鼻音，奶奶的，挠人。
像极了受惊的折耳猫。
宋奕眼睑上抬，漫不经心问：“给谁？”
“……我们之前说的。”
“嗯？”
“就我们周老师。”季初讨好般软声央求，“可以吗？”
宋奕笑看她一眼，波澜不惊反问：“要是哥哥不可以呢？”
“你怎么能这样！”
宋奕抬眉。
抬起头，季初没底气提醒道：“你前面不是要同意了吗？”
宋奕淡淡：“有吗？”
“有。”把书包抱得更紧，季初外厉内荏要挟，“你得帮我，我都把事情告诉你了。不然，我就跟宋乔说，说你向我勒索零花钱……”
“……”
那点零花钱，他至于吗？
“事成了，我请你吃饭。”一咬牙，季初豪气道，“地点由你挑！”
“……”
听见他的嗤笑声，季初侧身背对他，可却不小心点到了妈妈的语音，于是——
“季初，妈妈临时出差几天。刘阿姨后天回来，你先吃两天外卖。还有，记得按时上下课，有事给我打电话。不要惹事……”
可能是语音失真，女声带了几分冷感，好听却生硬。
像是交代下属。
手忙脚乱关上时，语音也快播完了。
场面顿时冷下来。
季初低着头没说话。
难堪。
像被当面打了脸，脸火辣辣得疼。
用力眨眨眼，把上涌的热气逼退。
开始觉得疲惫。
想把自己藏起来。用力往车座里缩了缩，脸完全埋进臂弯。
像只鸵鸟。
男人专注开车，好像并没有开口的意愿。
季初松了口气之余，心头却莫名泛上些微的失落和委屈。
空调的声音在密闭的空间被无限放大。季初的思绪也渐渐被冷风吹远。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忽然停下。
到家了？
她迷惘抬头。
“先在车上待会。”宋奕下车，回身撑在车门交代，“哥哥一会就回，不要乱跑。”
季初点头。
没一会儿，宋奕就回来了。
她懒恹恹地侧了侧头，余光瞥见他恰好把奶茶递过来。
吸管已经插好。
季初盯着奶茶看了好几秒，又很快瞟一眼宋奕，没说话。
“哥哥请你喝奶茶。”宋奕沙质低沉的嗓音听进季初耳里显得格外温柔。
顿了两秒。
“谢谢。”季初接过奶茶，又低下头，“哥哥。”
声音有点闷，有点软。
宋奕轻轻拍了拍她后脑。安慰受伤的猫似的。
季初下意识想躲，又生生忍住。
温热的掌心擦过发丝，沉郁的情绪好像找到了出口，被男人三两下拍散大半。
奶茶香醇甜蜜，温温的，刺激舌尖后又把微冷的肠胃暖热。
季初表情逐渐舒展。
宋奕笑看她了一眼，发动车子。
气氛渐好。
宋奕的手机突然不依不饶地响起来。
他看了眼，掐灭，扔兜里。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虽不是故意，但季初还是瞄到了“小红”俩字。
女生？会是女朋友吗？
才刚轻松些的心顿时略微沉了沉，啜在嘴里的奶茶味道好像也淡了。季初对自己的心情变换感到迷惑。不过她还是顺从心意问：“是女朋友吗？不接没关系吗？她会不会生气不理你了？”
宋奕挑眉笑看她：“现在的小朋友都懂这么多么。”
他想到出门前宋乔的追问，笑纹里逐渐掺了些意味深长。
像是觉得这事特别重要，季初坐直，小脸绷紧，认真盯着他瞧。
像是一定要个答案。
许是觉得小朋友正经严肃的模样特别可爱，宋奕笑出声，旋即做皱眉深思状。
“没关系。”
没关系，是因为没女朋友，还是电话不是女朋友打的？
可偏偏——
“毕竟，哥哥女朋友多，不在乎。”他突然又说。慵懒中自然透出漫不经心，一副游戏花丛的纨绔模样。
“……”
季初愣住。
看着小朋友懵懂瞪大湿漉漉的杏眼，宋奕坏心眼地继续补充：“何况，哥哥男朋友也不少呢。”
语气悠悠，笑容云淡风轻。
根本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惊人之语。
季初却仿佛见到晴天霹雳！
这已经超出她幼小的三观。完全无法想象！
季初：“！”
动了动嘴，还是找不到合适的话。
天呐，她快听不懂男人在说什么了！至于自己的小情绪，已经被震退到三里地外了。
“你没骗我吧？”
“你说呢？”宋奕挑眉，叹气道，“人太多也是一种烦恼，适当的时候冷一冷就当给自己放假了。”
语气平和又真挚，仿佛真的在抒发烦恼。
眼角流露的戏谑，则证明了他还在逗弄小姑娘。
可，此时的季初根本没留意到，她急得语无伦次：“……你，你这样是不对的，你怎么能这样，你这是恃靓行凶……”
“……”
还恃靓行凶？
小姑娘看样子被自己吓坏了，怕像之前那样把人逗恼了，宋奕只好无奈自拆台，抚额笑叹：“小傻子。”
听到这话，季初怔住。盯着他表情看了会，她倏然发觉到异常。回想起他刚刚感叹时一掠而过的戏谑眉眼，再加上“小傻子”三个字，季初一下子反应过来，他在逗她玩！
“……”
骗子！老男人！不正经！专门逗小孩！
她居然又被这人骗了！
季初面无表情地瞪了他一会儿，而后下拉唇角，沉默侧头背对男人。
宋奕对着小姑娘后脑勺失笑。
小人不大，脾气不小。
“哥哥给你道歉行不行？”宋奕语气玩味，像逗炸毛的猫儿，“哥哥不该看你可爱就逗你。”
季初脸刷地红了。
可爱什么的，这人真不正经！
“哼。”
软糯糯的一声，没任何威慑力，宋奕听得想笑，但怕小姑娘待会恼羞成怒，忍住了。
看小姑娘后脑勺上晃动的呆毛，他知道这是哄好了。
还挺好哄。
“小朋友，你热啊？”宋奕舔了舔唇，忍不住漫不经心来了句，“脸怎么就红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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